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冲刷着理智，莫莉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也有点不真实的想法。

不知何时，莫莉的双眼失神，眼皮垂下来，盖住了一半的黑与白，隐隐昭示着她一半的生命已经不受掌控，将走向新的道路。

叶薇尔继续亲吻着，恋恋不舍地在莫莉的锁骨、下巴、唇角、鼻尖，甚至在耳后都留下了轻轻的印记。

她终于放开莫莉，随手整理了一下她鬓角的发丝，站在正前方，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过了一会儿，叶薇尔才召凯琳进屋，一众佣人围上来，清洗掉莫莉唇角酒与血的痕迹，褪去身上的裙装，换上新的。莫莉看不到那是什么模样，只能感觉到立领禁锢着颈下的肌肤，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胸前、腰肢——一直到大腿中部都被恰好地包裹着，勾勒出柔美的曲线。

往下逐渐绽开裙摆，给行走间的动作留出空隙。

最后，凯琳挽起莫莉黑色的长发，给她戴上花环，披上蕾丝头纱。花环被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簇拥着，静静地散发出馨香。

凯琳把她的双手摆成交握的姿势，轻柔而强硬地在其中放进一团手捧花。

也是茉莉。

凯琳勾着她的臂弯，引着她走出房间，走出城堡，走上花园里的草地。

这片草地前两天还是战损模样，大约是从前经受过烈火的炙烤，了无生机。

从莫莉房间的窗户向外看，看到的就是一片贫瘠的不毛之地，与纷华靡丽的城堡格不相入。

莫莉本就情绪低落，那样一幅荒芜的景致更是让她感到不爽，随口嫌弃了一句，叶薇尔竟然听懂了，第二天就命人装点花园，铺满了绿草，种上鲜花。

但在那之后，莫莉再没看到叶薇尔出现在窗前。她不会再从玻璃窗外走出来，佯装不刻意地对上她的视线，狡黠一笑。

似乎是因为……叶薇尔不喜欢花。

不会靠近充满花的花园。

可眼前——莫莉能分辨出来，园子里的花更多了。她剩余的所有意识都被囚禁在眼中，因此看得格外清晰，绝不会错。

夕阳已然落幕，夜色渐起。

有点点萤光洒在花园两侧，在莫莉脚下连成一条指引着方向的路。

路的中央，是一扇被百合花围绕的拱门。

微凉的晚风掠过门边被月光照得清冷的白纱，轻轻扬起一角，又翩然落下。只露出了门后之人的一片衣角。

莫莉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席及地的黑色长裙，裙摆用金线绣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几何花纹，边缘缀着一圈不同颜色的宝石……那样的衣着品味，只会是叶薇尔。

所以，这是一场婚礼。

一场缺少祝福的婚礼。

没有人类受邀到场，场上是迈着僵硬步伐的人类新娘，和牵引着新娘的吸血鬼佣人。

场外——虽然安静，却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居住在城堡的小精灵们被婚礼仪式吸引，一齐从角落里冒出来，躲在花园的草叶之下，探着头，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莫莉。

它们默默地称赞新娘的美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某只鬼听见了会生气。

莫莉被凯琳带着穿过百合拱门，掀开白纱，看见叶薇尔独自站在宣誓台上，阖眼静静等待着。

待她走近，一双猩红的眼眸倏地睁开，霎那间，爆发出狂潮般的戾气。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倒映进她的眼眸，一瞬间，戾气收敛。随着一记悠长的呼吸，叶薇尔回归平静，甚至对着莫莉绽放出能够与夜晚媲美的笑容。

身后，一脸慈爱的凯琳松开莫莉的臂弯，一把将人往前推。

莫莉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宣誓台下的石阶。

一只苍白可怖的手及时扶住她，慢慢地牵着她走上台阶。莫莉一抬头，望见悬挂在高空的满月脱去了银白的外裳，露出红色里衣。

月光洒落下来，好像携带色彩的玻璃片嵌入眼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沾染了血色。

这是叶薇尔使用了家族秘术，召出血月。

很久以前，血月是吸血鬼诞生的异象，也是血族给同伴传达的讯息。

时过境迁，岁月流转，人类与吸血鬼之间不再发生斗争，达成和谐相处的约定，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上。

这道秘术便在恒长的太平年代里演变出了不同的意义。

它是吸血鬼找到了爱情的象征。

**

叶薇尔执起莫莉的手放到唇边，汲取她掌心的温度，亲吻她的指尖，无比虔诚地说：“血月为证，你我结为终生伴侣。”

莫莉眼角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缓缓溢出一片湿润。

——终是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