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也不挑明,只揭开食盒,岔开话题道,“他不吃我吃,你们再去给我整治些好菜来,清蒸鱼,红烧肉,再煨一块蹄髈,快,快,我快饿死了。”
莲清道:“小姐如今饿了几日,可用不得这些大鱼大肉,奴婢炉子上温着粥,这就去给小姐盛上来。”
阮蓁点点头,“去吧,快些回来。”
她是真的饿了,平常人前人后,都讲究个细嚼慢咽的人,如今一块糕点两口便下肚,不过这时候填饱肚子要紧,也顾不得姿仪了。
玲珑放下药瓶,去一旁高几上的铜盆中净了手,也要一同去帮忙,“只吃稀粥怎会有力气,奴婢在上船前,在码头的聚芳斋买了些酱菜,这就去给小姐盛几样起来佐粥吃。”
说罢,两人相携而出,却在走至门边时,莲清倏然一个趔趄,也得亏玲珑手疾眼快扶着她的腰,才没有摔下身去。
“这响声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有些像是……”
两人说话间,阮蓁已步至窗边,推开了窗户,江面上正好绽放着炫目的烟火,此起彼伏的烟火,似火浪一般燃放在夜空,整个江面,以及江面上的所有船只皆被照亮。
两个丫鬟,不禁感叹:
“是烟火,好美的烟火,竟然比金陵夫子庙仲秋节的烟火还要好看。”
“那是你没见过夫子庙花灯节的烟火,那阵仗可比这大多了,听说那一天,整个夫子庙的烟火彻夜不停。”
“说得好似你见过似的。”
“我是没见过,是上回老夫人生辰,府中放烟花,我听连翘姐姐说的。”
“那到时候,咱们一定不能错过。”
“……”
“哎,你说如今虽是年节下,可现在是荒郊野外,谁如此财大气粗,竟然在这江面上燃放烟火啊?”
还能是谁?
虽说他面上的黄金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但不论那冷硬的下颌、凌厉的眼神,还是肩头那只黄间白狸花猫,亦或是他身后整齐划一的、举着弓箭的江州水师,无一不透露着他的身份。
真是个疯子!
一介庶民,连个官身也没有,竟然敢私自出动地方水师,去堵截一个刚立过救驾之功的朝廷命官。
阮蓁颓败地退却一步。对面船上那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他轻托着狸花欺进一步,唇角微微勾起,笑得肆意而张狂,“蓁蓁,今日这烟火是特意为你备的,喜欢吗?”
这话一出,阮蓁倒是想起来了,彼时他半开玩笑问她,可有什么愿望,将来他帮她实现,算作是对她的报答。
救他本也不是为了回报,且当时他连汤药费也付不出,料想也不是甚么富贵人家,当时又正值除夕,她便随口道:“想回江州看澜沧江的烟火。”
本不过敷衍的一句话,不想这人却上了心。
只可惜,是个疯子。
阮蓁并不打算承他的情,“你若真打算报答我,那便放过我吧。”
这话不可谓不决绝,而谢卿山又并非什么纯良的性子,当即眼神一阴,只管取下腰间佩弓挽至胸前,箭矢对准的方向可不正是阮蓁的眉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跟我回江州成婚。”
他将箭矢拉满,咬紧牙关道:“亦或是陪我死在这澜沧江上。”
这惊世骇俗的话一出,他身边的水师官兵也是一个机灵,怎地还殉情上了?他们届时回去可要如何跟府台大人交代?
“三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
“闭嘴。”谢卿山到底是舍不得对阮蓁下手,却也是一声令下,“给我射,给我射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奸夫。”
在箭雨秘密麻麻射过来之前,阮蓁气定神闲关下窗户,“我表哥是什么人,也是你可以喊打喊杀的?”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不知何时,楚洵已来到阮蓁的房间,而后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拽地将她往门外拉,而后将女子扔下后方的小船,自己再一跃而下。
“表哥,我们该不会是要逃命罢?”阮蓁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不免有些失望,“你上回在围场,连叛军都可以收拾,怎地如今却是连小小水师也制服不了?”
楚洵并不理会他,只一味地向江边划船。
“表哥,你那些侍卫不是很厉害,能以一敌十吗?他们人也不多,你何必怕他?”
楚洵忍无可忍,终是道:“再话多,把你送去他船上!”
被这般一吓唬,阮蓁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半晌,阮蓁又认真问道:“表哥,你当真没有后手啊?比方说,周边的船只,会不会有你的人?”
楚洵停下动作,凌厉地将她一瞥,而后直接将船桨扔下江,开始枕着手睡在船板上,惬意而洒脱。
“被疯子盯上的人尚且不急,我这是在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