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琨立在门口听得见他在哄薄朱喝药,一副情意绵绵的语腔,可是背地里也不信薄朱,要查她的饮食。
人命在戾帝心里,可能还不如那本册子重要。
魏琨转身出了迎风馆。
馆内,薄朱喝完了药,四下人都退走,她咳嗽两声,哽咽道,“那位女公子也没说错,妾这本也算不上病,不过是思乡所致,宫中锦衣玉食,自然比在齐地过的好,妾以前胃口不好,来了长安,有陛下体贴照应,反倒能多吃一些,可是妾终究心中难安。”
戾帝心底那点疑虑没了,忙道,“你舍不得齐王,朕答应你留齐王在长安多待些时日,朕为了你被大臣们上书痛斥,你可怜可怜朕。”
他扑通跪倒在席上,头埋进薄朱的臂弯内,呜咽着哭,好似失去了母亲的幼童。
薄朱强忍着厌恶,抱紧他,手在他背上轻抚,“妾可怜陛下,可是谁可怜妾的儿子,他也失去了母亲,陛下应该感同身受,妾想求陛下为他指一门亲事,好让他成家,这是妾唯一的心愿……”
戾帝哭声立时停住,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不善。
薄朱后背直出冷汗,道,“妾不求是矜贵之家的女娘,只要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妻子,妾就顺遂了。”
她的请求不算太过分,诸侯王毕竟是皇族,几代诸侯王,大多娶得是列侯家的女儿,再不济,也得是地方大豪族,列侯多在京兆为官,梁献卓与他是兄弟,又同是先帝亲子,更与其他旁支诸侯王不同,若梁献卓娶了列侯的女儿,无疑是助长他的权势,可要他娶地方豪族家的女娘,未免又是自降身份。
戾帝对梁献卓的亲事很头疼,他不想让梁献卓留在长安,更别说娶京兆的女娘。
“容朕再想想。”
戾帝起身离去。
薄朱也卸下了柔弱的面具,召薄曼女来,命她再出宫带话给梁献卓。
薄曼女担忧道,“若表哥还是想娶伏嫽,怎么办?”
薄朱冷笑道,“你表哥看不清,我怎会看不清,那伏嫽一看就不是善茬,岂能让她做齐王后,我自会想办法对付她。”
薄曼女便悄悄出宫,去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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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宫里,那伏嫽与颍阴长公主合谋算计姑母,姑母急智才躲过一劫。”
薄曼女在书案上铺开锦帛,仰头痴痴望着面前的男人,“表哥,你看看姑母给你挑的妻子,她们可能门第不及伏氏女高贵,可是她们父兄也在朝任要职,而且她们性格温顺,将来表哥大业成了,也不用受其纠缠,表哥若娶的是伏氏女,若掌控不住她,恐会反噬。”
锦帛上的人名梁献卓已经看过一回,梁献卓淡淡道,“不早了,你回宫吧,不要总来驿馆找孤,陛下或许盯着这里。”
薄曼女一脸失落,“难道表哥还不死心?”
梁献卓道,“伏家与孤太契合了,陛下不喜,伏叔牙被贬职,伏家不会被任何人忌惮,孤只是个闲散诸侯王,孤娶伏嫽,是陛下最想看到的结果,伏嫽不可能是颍阴长公主的人。”
薄曼女诧异道,“表哥什么意思?”
梁献卓一笑,“颍阴长公主看上了她的义兄,被拒绝了。”
薄曼女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来,收起锦帛告退了。
梁献卓喝掉手中茶,从袖里取出一根竹简,上面只刻了一句话。
“颍阴长公主意在魏琨,然魏琨与伏家小女情投意合。”
梁献卓想到今日苏让去长公主府探消息,梁萦的态度敷衍,显然是不打算再替他绸缪这桩婚事了。
他在长安逗留了快一个月,求人不如求己,他也是时候进宫把这件事定下来,以免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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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帝出了迎风馆后,起驾回起紫殿,殿外候着太官,戾帝没再要看册子,让太官退下。
魏琨挨到轮班的郎官来,才下值回家。
夏日天黑的迟,魏琨到家太阳才终于落山,他住的小院很偏僻,屋里昏暗的很,他熟门熟路的摸到桌子前,就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灌了几口,冷茶喝下肚,口渴也解了不少,他迷迷糊糊倒上了床,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好像有人在摸他的额头,小声在他耳边嘀咕着“好烫,发烧了。”
魏琨勉强半睁一点眼,视野里看不清来人的脸,她捏着帕子很温柔的为他拭汗,他哑着嗓音,“母……”
旋即耳朵被拧了一下。
危机骤起,魏琨猛然抬起胳膊,一把扣住她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拧断她。
“魏琨!阿琨兄兄……你、你杀我,我阿翁阿母不会饶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