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三杉神社精心修缮过的正殿,这间不对游客开放的神龛很古朴,不过,黑泽阵很想用破来形容。
柱子和神龛屋顶上的千木,漆色都掉了不少,隐隐能辨出红色和青色原貌,顶上的瓦片也有碎裂的痕迹。
黑泽阵走过鸟居,瞥过两侧左右护法的狛犬,还没看到这里供的是哪尊“神”,一个站在梯子上的白头发老头就映入眼帘。
“会长。”中谷哲弘很恭敬地仰头叫了声,“这事儿怎么能让您亲自来,快下来,我来我来。”
站在下面扶梯子的中谷朝见瞥了眼黑泽阵,然后抬手接住白鸟昭夫的脚放在下一级梯子上,就这样扶着颤颤巍巍的白鸟昭夫慢慢从梯子上走下来。
下到最后几级的时候,中谷哲弘的手也伸了过去,一边搀着白鸟昭夫的胳膊一边让他借力慢慢往下走。
“会长。”中谷哲弘弯腰拍了拍白鸟昭夫小腿和膝盖处沾到的灰尘,然后从中谷朝见手里拿过拐杖递到白鸟昭夫手里,“我不是说我很快就来了吗?您怎么还亲自上去,多危险。”
中谷哲弘又瞥向中谷朝见:“父亲,您也是……怎么不拦着点……”
白鸟昭夫呵呵笑了几声,把拐杖在地上戳了几下:“你父亲刚要上梯子来着,我一想他这身子骨还不如我呢,干脆我自己来吧。这些年忙起来了,一年也就来这一回,恭敬点没坏处。”
说完,白鸟昭夫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的黑泽阵,然后抬起拐杖往黑泽阵所在的方向点了两下,问中谷哲弘道:“这就是……叫什么来着……林沐?”
中谷哲弘冲黑泽阵招手,然后介绍道:“不是,林会长今天有事情,这是她最得力的手下,黑泽阵。”
白鸟昭夫“哦”了一声,然后微微抬起下巴看了眼黑泽阵的头发,接着忽然笑着拍了拍中谷哲弘的肩膀:“也不错,也不错,这孩子一看就和我有缘分,白毛,跟我一样。”
说着,抬手就去捏黑泽阵肩膀。
黑泽阵看着白鸟昭夫身上的休闲夹克和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睡衣一样的裤子,抬头微微笑了下,然后沉下肩,叫了声:“会长大人。”
白鸟昭夫又在黑泽阵肩上捏了两下,然后眯着眼点点头:“不错不错,年轻人体格很好,会长寿的。”
黑泽阵瞥了眼白鸟昭夫放在他肩上的手,有种在菜场买肉的感觉,而他不是摊贩,不是顾客,他是案板上的那块肉。
黑泽阵在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手劲真大。
白鸟昭夫捏完,然后又拿着拐杖指了指黑泽阵,对他说:“小阵啊,那边……”说着,拐杖抬起指向神龛屋顶右侧,“有几片瓦碎了,年轻人骨头轻,你上去把那几片瓦换了,不然下雨天会淋到神龛里供奉的‘三杉樱岛命’女神的。”
黑泽阵回忆了几秒,没从记忆里翻到这位神,然后他看向中谷哲弘。
中谷哲弘收到他的眼神,先揽着黑泽阵的肩走到梯子前,然后伸手帮他摁住了长梯的底部:“这位是白鸟家的祖先。”
黑泽阵又扭头看了眼白鸟昭夫。
中谷哲弘把几片瓦递给黑泽阵:“这活儿,会长向来不让其他人插手的。黑泽君,你很受会长大人的赏识啊……”
黑泽阵往上走了几步,低头接过瓦片,然后随便摆了摆,就拍拍手走了下来。
等黑泽阵下来,中谷朝见已经点亮了神龛前的灯,又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支蓝紫色的花枝供奉在了神前。
这支花并不是鲜花,而是用布扎的,黑泽阵不觉瞥了眼中谷朝见和中谷哲弘腰间垂下的印笼的阴刻。
很像啊。黑泽阵想。
接着就是普通的净手净口,摇铃祈愿。
白鸟昭夫和中谷朝见依次上前投了币,黑泽阵摸了下口袋,然后眼前就递过来一枚200日元的硬币。
黑泽阵抬眼。
中谷哲弘说了句:“我帮你准备了。”
黑泽阵从口袋里捏出一枚5日元的硬币:“我带了。”
回过身的白鸟昭夫看到黑泽阵手里的硬币,又点了点头:“年轻人很懂规矩,不错不错。”
中谷哲弘笑了声:“会长大人,他怎么干什么您都夸啊?”
白鸟昭夫望了眼神像:“这孩子,和浅野差不多大,这个年纪就是要多夸夸,人才能敢想敢干。多难得啊,这个年纪。”
说着,白鸟昭夫又看向中谷朝见,“话说,我好久没看到浅野了,你今天怎么没带他过来?”
中谷朝见立马低头,恭敬回道:“大人,浅野那小子又给我闯祸了,我最近正罚他在家读书呢,他每次过来也没个正形,还是别让他过来打搅您了。”
白鸟昭夫“哦”了一声:“孩子嘛,贪玩是天性,你也别太拘束他了。哲弘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也他那样,你看现在,多出色。”
中谷朝见应了声“是”。
等中谷哲弘和黑泽阵也投了币,白鸟昭夫又指了指中谷哲弘说:“哲弘现在很有长兄的风范,我看他对小阵也挺照顾的。”
中谷哲弘看了眼旁边的黑泽阵,然后笑了声说:“他也算是弟弟嘛,应该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