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吃不记打的,站过来!”
告饶声不断。
“……”柚绮注意到赵祭从进屋开始一句话都没说,有心事般垂眸走了很久的神,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蒋书杏接过话头,眉头拧在了一起,少见她这么愁的时候,“那个老板的长相不对劲。”
柚绮手里还攥着那根流苏,她顺手揣进袖子:“我说呢,突然要走,应该不是单纯不想麻烦人家添碗筷那么简单。”
“普通人涂厚一点的脂粉无可厚非,一般都是为了遮瑕,但她脸上的不仅厚得过分,手法也与众不同,从怪异的的骨点和移变的穴位来说,她很可能靠这个改变了自己的外貌。”多年从医的经验让她的语气越发凝重。
“易容术?”以前只在一些武侠小说里看过,乍一听到还真新鲜,柚绮道,“这么说她可能不是阿歧的娘?”
“不,她是。”沉默了一路的赵祭终于开口了,“她和阿歧说话时流露出来的情绪是真心的,不是家人演不出来。”
“是吗……”柚绮回想起多处违和的地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真相隔着一层薄纸,怎么也窥不到,“……算了,她的家里事,我们也不便插手,去下一个地点吧。”
齐史问:“哪儿?”
“乱葬岗。”
赵祭眸子暗了暗,一言不发地跟在末尾。
身后的胭脂铺已经远了很长一段距离,独一份的存在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格外显眼,就像雪山上的补给站,总有人会在这里落脚,又何愁吃穿住行。
阿歧谨慎地唤了声娘:“他们已经走远了,您身子还没好,别站在风口,吃饭吧。”
妇人扶着破旧的门,遥望几人离去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空白,她背对着儿子,唇角上扬:“是走远了……往乱葬岗走的……”
“为什么?”少年不解。
妇人不答,只是如一座木雕长久地站在门口,看着天边隐约浮现的薄云——自从旱灾降临,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老天大概是要开始讨债了,她想。
乱葬岗位于胭脂铺的西边,一块无人耕种的坡地上,好年生尚且不是人人都有钱买棺立坟,更何况人人自危的灾年,那些因重病而亡不便下葬,或没条件入土为安的死者便都被丢弃在这儿。
柚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比从衙门到胭脂铺还久,两条腿软得站不住,又重得不听使唤,她再次体会到了学生时代跑八百的窒息绝望,恨不得直接交代在路上。
到了上坡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烟了,尽是枯木荒草,一眼望不到头,四人沿着前人踏出来的路蜿蜒上行,蒋书杏将手递过去:“走不动了就拉着我,快到了。”
此行中两人健全,两人残疾,赵祭出来时为了不惹眼特意用了和衣服颜色相近的布吊着伤手,再有意藏一下,不经意竟难以发现。
但柚绮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浑身都是伤,内伤外伤一应俱全,能跟着他们走到半山腰已经是咬牙硬撑加上天保佑的结果了。
赵祭停住脚步,取下手上的布,背过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啊?”柚绮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果断摇头,“你手有伤,背不动,别逞强。”
见她不肯,被质疑的人当即把右手递到大夫面前:“麻烦帮我证明一下。”
蒋书杏白他一眼,无视了略带恳求的眼神:“才几天,好了才是见鬼,别想贿赂我,不中用。”
“……”
柚绮噗嗤笑出声,替他把布重新缠好,玩笑道:“你消停着,我还没那么娇贵,前面不是我自己走的?最后这点路算什么。”
撕成好几块的布抽了丝,搅成一团,赵祭失落地嗯了声,乖巧地站着等她理好,旁边的人都快能看见他因情绪颓靡而低垂的毛耳朵了。
“啧。”三人吵吵闹闹的场景在齐史看来颇为刺眼,他不耐烦地挥断挡路的细枝,催促道,“别磨蹭了,乱葬岗是你要来,耽误了时间没找到尸体别怪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