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色铺陈的夤夜,烛芯已凝成绛珠,谢淮独倚轩窗,蓝衫上流转着斑驳的灯影。
“怎还未歇?”裹挟着夜露的青姒踏碎中庭月色,绣履点过青砖时惊起三两流萤。她望着暖黄窗格里执卷的身影,睫羽轻颤,忽而点足掠上飞檐,纤指扣住雕花窗棂,“等我?”
没想到自己去“干坏事”,还有人等自己回来,计划的顺利推行,等候的烛光,青姒一时心情大好,连语调都轻快了不少。
烛光映着少女酡颜,眸中星河漾开细碎涟漪,檐角铜铃迎风叮咚作响,应和着她袖间环佩清响。
“等你。”谢淮广袖翻卷似流云,指尖将触到那截皓腕时,却见伊人倏然把住手腕旋身,裙裾扫落半树鲜花,竟将半身探入窗内,惊得案头鹤嘴烛台晃出鎏金的光晕。
看着青姒行云流水的动作,谢淮一时将手僵在原处,呆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整理衣摆的人,大抵是因为在河边做事的缘故,青姒袖间溅湿了不短的布纱,谢淮伸手本欲替她将布纱挽上去,却不料对方直接借着自己翻窗而进了。
活像个因父母反对半夜私会情人的登徒子。
“师妹......其实可以走正门的。”谢淮转身默默关下了窗户,心中暗暗庆幸此时夜深人静,没有人看到青姒这番熟练的操作,不用担心有辱她青道长的名号了。
“不都能进吗?干嘛非要绕远路。”青姒低头将翻乱的衣摆抚平,显然没懂谢淮心里的弯弯绕绕。
“说正事,我把那船货物都抢走了。”青姒转身向不远处的木桌走去。
“抢走了?”尽管知道青姒会有别的办法,但谢淮还是没想到青姒会去直接劫货船。
“我收了个水鬼当灵仆,她负责看管抢走的货物。”
“嗯......你是想,让羊响天听到消息后,动手去抢,你的人顺势佯败。”谢淮双手推着轮椅车轮向木桌而去。
“对。”
“那我们怎么找到羊响天呢?”谢淮又问道。
“那水鬼有追踪术法,只要沾了她布下的水,就能找到他。”
“羊响天不可能谨慎的将所有货物上的水渍烘干吧?”青姒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青姒话音方落,抬眸看到谢淮向自己缓缓而来,素手执起青瓷茶盏,琥珀色的茶汤注入盏中泛起涟漪,后款款送至檀木案几的另一端。
“你觉得他多久会行动?”青姒问道。
“谢某不知。”
“别给我装,说羊响天当年是你亲自抓回镇妖塔的,你多少知道他的秉性吧。”
“那,谢某猜测,待今日货船被劫的消息传开,他今日,明日,最晚后日晚上就会行动。”
青姒葱指虚拢着盏中袅袅茶烟,眸光穿透氤氲雾气与谢淮相撞,唇畔梨涡若隐若现,似桃枝上颤巍巍绽开的初蕊,温声问道。
“那我们......等?”青姒并不介意把这事的过半主动权交到谢淮手上。
毕竟镇妖塔三大妖王,只有全硕是青姒与师尊带人抓回来的,蜃重是听禾和辛长老带人抓获的,羊响天是谢淮和宋找来带人抓回来的,羊响天究竟会如何行事,在这一点上,谢淮比青姒更有发言权。
“当然,谢某静待师妹灵仆的佳音。”谢淮唇角轻扬,三月暖阳跌入眼底,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细碎流光。
他对青姒如今展露的相处状态暗自欣慰,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寒冰虽未彻底消融,但至少不再毫无征兆地滋生出伤人锐刺了。
雕花木窗内檀香袅袅,两人围桌对坐,青瓷茶盏间流转着半盏未尽的话语。
翠竹于原地熏染出片片竹香,庭前老树静静垂立,檐角铜铃静默不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晨光熹微,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金辉刺破云层,在长街石砖处碎成万顷光芒,初醒的朝霞摇落在青砖墁地上,秋揽阁的小厮将店门拉开,秋揽阁准备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