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两指并拢凌空划出亮光,苏青梨缓缓冷静下来,她目光呆滞,喃喃说道:“我听见姐姐...在哭...”
“你累了,睡会吧。”海云澜手画安魂咒渗入她眉心,当他接住她软倒的身躯时,发现她灵力早已透支。
海云澜眼尾压着怒气:“长公主这把以万年魔兽淬成的骨伞,颇有几分修罗道的气韵。”
“自是比神君的英砂剑要强些。”南乔缓缓说来:“神君可曾照见过她三魂七魄间,烧成灰都散不尽的执念?这英砂剑可渡不了执念化成的劫。”
“既如此,本君便用这剑锋替她剐心换骨,总好过长公主用血咒喂出来的虚妄安宁。”
“我是真没想到啊海云澜,你活了上万年,心思还这般天真...”南乔打量着海云澜:
“你顶着北冥神君的名号,在两届行走,也伤到如今这副模样,苏青梨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连元神都是残碎的,你要她剐心换骨有何用?”
海云澜眉头紧皱,他抱起苏青梨,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仇恨噬心,你可知她此刻有多痛苦?”海云澜的声音冷如寒冰,却掩不住心底的刺痛。
“自然知晓。”南乔慢悠悠地踱着步:
“海云澜,你可知,女子在世,诸多不易。你不教她一身杀敌的功夫,除非把她藏在你的北冥深宫,不然,难以护她周全。”
海云澜神色沉凝,他低头澜凝视着苏青梨,眉间压着化不开的沉郁。
他终究是看不下去她眼底疯长的血丝,这般被仇恨蚀骨的模样,他容不得。
... ...
日影西斜透进槛窗时,苏青梨方从昏沉中醒来。
阿辰坐在酸枝木圈椅间,指节叩着黄花梨木案,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响。
苏青梨勉强撑起半身:“阿辰,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啦梨儿,我卯时三刻就候着了!”阿辰缓步走过来,他缠帛的左手虚悬在箭袖下,右手轻轻扶住缠着素绫的腕骨。
苏青梨心里一阵苦涩:“这伤,是不是很痛...”
“没事,这伤疤最配我的赤焰弓了,我们这就回天宫吧,父君那里有上好的生肌玉露膏,敷上几剂就好了。”
“嗯,那快快回吧。”苏青梨掀开撩开锦衾,门扉应声而启。
海云澜缓步走了进来:“把这个喝了再走。”他端来一碗汤药,稳稳送至榻前。
苏青梨的手还带着轻微颤抖,许是刚刚灵力透支的缘故。
阿辰探过身想夺过药碗:“妹妹,我来喂你。”
海云澜却迟迟不松手,许久才说话:“你手伤了,我来吧。”
海云澜将药匙抵在自己唇下试温,小心送到苏青梨面前,她轻张双唇,慌忙咬住匙边,唇边却不慎蹭过他残留着药渍的拇指指节。
霞光里那抹胭脂色自她耳尖漫开,她舌尖沁出清苦的药香,眼波流转间,恰恰撞进他欲藏未藏的温柔凝望。
... ...
暮色四合时,三人又到了魔族边界处,青尧早早已在路旁等候。
“谢谢师伯这几日的照顾,师伯恩德,小侄没齿难忘!”阿辰拱手,敷衍行礼。
“阿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南乔打趣说道:
"昨日是谁把本座的五毒瓮捅出窟窿,说要抓百足蜈蚣给梨儿编璎珞?"
"姑姑明鉴!那瓮里爬出来的蜈蚣,不是正好给您泡新酒嘛!"阿辰说完,慌忙往海云澜身后一躲。
“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皮,要不是看你身上有伤,定少不了你一顿。”南乔吓唬他。
魔尊背过身,“好了,快启程吧,你母后该担心了。”
南乔却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哥哥当真舍得这皮实小孩?”
魔尊不语,尴尬转身。
海云澜忽而扣住苏青梨手腕:“你畏高,没事吗?这千丈云海翻涌如沸,可比不得那日你踏过的月下青瓦。”
苏青梨指尖分明已陷进掌心,却偏要仰起下颌:“不怕,就算是踏碎九霄云海,我也一定要找到姐姐...”
海云澜轻轻点头,他掌心虚扶在苏青梨半腰处,踏云而上三丈,又忽然展翅化为鹏鸟真身,金色羽翅自他脊骨处裂衣而出。
遮天蔽日的鹏鸟金翎割裂云层时,她颤抖的惊呼声凝在云端。
苏青梨跪坐在柔软的羽毯上,终于找到平地的踏实感,斜阳顺着翎羽沟壑倾泻成河,鹏鸟的每片羽毛都像在燃烧着火焰,将云海烧灼成半透明的云纱。
当她终于敢抬眼时,她望见云层裂口处迸出的霞光,云隙间漏下的金芒如天河倾泻,十万群山在霞色中化为翻涌的绛纱,才发现,原来天地浩荡处,连伤痕都能开出灼灼的赤莲。
南乔仰颈望着这穹顶投下的阴影,打趣道:“山海石上怕也刻不下这般奇景,本宫竟在这焚琴煮鹤的年月里,亲眼得见大鹏展翅,蔽日而翔。"
魔尊只是笑而不言,他转身看向玄影:“玄影,你用须弥网将那妖王送到北冥,北冥神君说,要借他的不死之身,修补通天柱的裂痕。”
玄影恭声应诺:"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