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却装饰华贵的屋中,盛装女子坐在铜镜前细细描摹眉上颜色,“人带来了么?”
“小、小姐,去的人都被人灭了口,无一人回来。”
“甚么?”慕景瑶错将眉上黛色画了出去,怒将将手上物件砸到铜镜上。一声脆响后是连连碎裂声,本来光滑无缺的镜子立时蔓延出无数道裂痕,将她面容照得四分五裂,甚是可怖,“是谁?是谁在背后助她?”
“好好像是……承恩侯。”侍卫小声禀报,生怕说错一个字引火烧身。
“他?怎会是他?”慕景瑶瞪大通红双眼看着镜中几十个怒目圆睁的自己,“他不是在府中休养么?怎会与那人在一处?”她手因为握拳太用力,已经泛白,挥起一拳砸向铜镜,却在抵达之前停了下来。
“小的也不知。”侍卫浑身抖成筛子,只盼快些收到命令离开此处。
“废物东西。算了,下去让他们备车,我要进宫。”慕景瑶又接过侍女递来的眉粉,对着破裂铜镜继续画起眉毛。
“是、是,小的遵命。”小厮若释重负,飞快地离开此处。
终于将眉毛描摹出满意形状,她才随手将眉粉丢在桌上,“我回来前换个新的镜子。”
“是。”这十日已经换了至少十面镜子,府中早已备好几十面镜子,等着被搬到屋里来。
皇宫还是那样清冷寂寥,没有半点人气,若不是没有其他拿捏承恩侯的法子,她才不愿到这里来,“媳妇见过母亲。”她乖巧朝高座上那人行了个礼,看起来甚是端庄乖巧。
“起来罢。”长公主靠在小桌旁,品尝刚冲泡好的茶,阵阵茶香扑鼻而来,只是半眼也不看站在面前的人。
慢慢流走的除了时间还有慕景瑶的耐心,她故作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知侯爷近来可好,媳妇听闻他身体抱恙,在府中休养。”
“好像……有这么回事。”长公主终于放心茶盏,抬眼不带任何感情看向她,“慕小姐与淮书早已和离,还是莫要再唤我做‘母亲’的好。”长公主一字一顿,极慢地说完这句话。
慕景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看着长公主:“媳妇若是犯了错还请母亲责罚,只是莫要赶我走。”
“唉。”长公主又端起茶盏看着已舒展开来茶叶,“儿子长大了有自己想法,母亲也改不了,所以不想再勉强。”
“慕小姐应该可以理解,爱他总是会为他着想。”
“请回罢。”长公主看向身旁人,“归雪……听闻御花园的梨花开得甚是繁茂,本宫想去看看。”
“是。”归雪斜睨还呆坐在地上的慕景瑶,才快步上前扶起长公主,一行人就这样离开,留下她独自坐在空荡荡宫殿中。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我算是看明白这对母子了。”她用力抹去脸上泪水,狠狠看向面前那个座位,“就算你们都不帮我,我也会凭自己的本事把人抢回来。”
“等着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回去罢,莫要在这自讨没趣。”
“慕小姐,陛下有请。”她前脚刚踏出殿门,就有个小太监走到面前说道。
“陛下找我……是有何事?”她蹙眉看着小太监问道。
“奴才不敢揣摩圣意,还请慕小姐莫要磨蹭。”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看着她说道。
“劳烦公公了。”皇帝怎么会忽然找她?慕景瑶心中咯噔一下,只觉不会有甚么好事。只是如今在宫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臣女慕景瑶,参见陛下。”御书房中扑鼻而来的檀香是那么熟悉,好像是她曾经喜欢用的熏香,没想到已经离开这么久也未更换。
“你们先下去罢。”
“陛下,不可啊。”御前伺/候的公公连忙惊恐看向皇帝开口。
“这个小小女子能对朕做甚么?”
“这……”那公公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慕景瑶,才不情愿退出门外。
慕景瑶伏在地上不敢动弹,余光却看到一双赤色短靴停在身旁,她心中竟生出些许恐惧。
“我是该叫你景瑶还是景颐?”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心也提到嗓子眼。
“陛下……”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臣女是景瑶。”
“是么?”
“是,定是我们二人长得太过相像,才让陛下产生此种错觉。”
“是么?”
“颐妃已葬身火海,怎么会在这。”她一字字将这套熟烂于心的说辞说了出来,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那你抬起脸来让朕看看。”
“是……”她努力对上皇帝目光,又慌忙低下头,“陛下天子威严,臣女不敢直视。”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朕。”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人,目光也变得温和许多,“你就那么不愿意留在朕身边。”
“臣女不知陛下在说什么,也只想与承恩侯相伴相守。”有谁会愿意待在这没有点半人情的皇宫中,陪着个是人命如草芥的男人,过这如履薄冰的日子。
“好,回去罢。”
“日后若是想通了,可以来找朕。”
“谢陛下隆恩。”
终于走出了皇宫,慕景瑶站在宫门前,沐浴在和煦阳光中,才感觉身子回暖,才感觉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