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哥,”江兰舟醒了。
任溪留刚刚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看到他醒了,他起身。
“这是病房?好吵啊!”江兰舟看着外面的扑腾着的鸟。
“嗯。”
“那些鸟叽叽喳喳地,我喜欢这个桌子。”江兰舟本来还想说这些鸟,他起身看到了那个窗前的桌子,任溪留扶着他。
窗边有一颗樱桃树,窗边还有一个黄色的桌子,桌子与窗子持平,如果太阳从东边直射樱桃树,樱桃树的影子会落在书桌上。
书桌上还有一个盒子,一个装满芍药的花瓶,一个装有藻类植物和金鱼的鱼缸,一盆结了果的文竹,还有一盆坚果,有只小鸟,还用嘴拎了一个跑了。
江兰舟坐在书桌前,那个盒子他记得,就是昨天留哥带回来的。
打开一看,全是信。
“你读给我听。我看不进。”江兰舟站起身来,任溪留坐在了位子,兰舟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他看着这间病房。
病房的床对面是件摆物架,跟家里的没有摆放什么区别,摆着书,摆着植物,偶尔风一吹白色的窗帘,窗帘就能够到架子。
这间病房还有衣柜,鞋架子。旁边还有个门,估计是洗澡间。
他觉得病房有些拥挤了,但是这样很好。
这个上午任溪留读着自己的信,抱着兰舟,兰舟很安静,他也没有问自己怎么了。
这种并不是岁月静好的象征。
任溪留有些想在骗一下他——“下午闭上眼睛,你做个手术就好了”,这种骗人的心理一直反复冒出,他有些适应了自己的谎言。
骗一次,被发现,在编造一个谎言,再骗。
连卢文都说,他们之间都在适应彼此的骗局,聪明地适可而止,又聪明地前进一步。卢文都在享受骗局中那些不真实的生活。同时又期待骗局的下次循环。
王医生敲了门,他温和地说:“江先生,该做手术了。”
“嗯。”江兰舟趴在桌子上,不动。这些鸟跟认识他一样,动不动轮换一只去叼走盘子里的浆果,吃完就跟他深情对视。
任溪留搬了个凳子吃完中饭后一直跟他讲着话,留哥也不知道讲什么,念完了信,就去念故事,还真是睡前故事。
江兰舟忽然把脑袋搁在他的书上,问他:“我可以不治吗?”
任溪留愣了,他皱起了眉放下书,用手搁着他的脑袋,直接拒绝他:“不可以。”
“能治好吗?”
“能。”
江兰舟抬眸,他簇起的眉里是惊和疑,对视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怎么这么肯定?”
留哥愣了,他的红眼框里是兰舟的微微涨红的脸。
兰舟问他为什么肯定,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低下头,触摸自己的衣服,并没有回答,难以启齿,他又骗了他。
王医生都说了,他不敢保证。如果没有如此快的老化速度,王医生在现在的医疗科技设备下可以保证江兰舟顺利出院。
这个世界是荒诞不经的。
任溪留在对世界报以孤独的时候,江兰舟来打破他的世界。
又在他最爱世界的时候,江兰舟走入江里。
又在他对世界漠视的时候,江兰舟戳了戳他的背,说照片掉了。
最后,他原谅了世界。
但这不是最后,最后的最后,背后是无数的变数。
江兰舟从年轻的二十四岁的记忆,拥有二十九岁的骨骼,在忽然而至的雨天,他便成了与他一般岁数的人。
他自己都发了声笑,世界骗我,我骗他。
江兰舟看着他居然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少时,不懂李清照,如今果真最难将息!
任溪留第一次拍了开了他的手,他说我去洗头发。
浴室里的水声不间断,关了水声,任溪留顶着一脑袋的白头发出来,湿漉漉的。
“你怎么洗头发了?”江兰舟问他。
他抓起江兰舟的衣领,拥着最稳定的情绪,吐词清楚:“兰舟,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不想在扯了,这种扯谎他本就不应该熟心应手。
他快走出房门的时候,江兰舟拉住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字面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