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考那天是个阴天,闷热的天并没有因为太阳被遮蔽而显得凉快些许,反而因为似乎闷着一场暴雨而显得让人心烦。
用薛茶的话来说就是达县终于要从烧烤店变成汗蒸房了。
考试是八点到九点半,黎盏和薛茶约的是十点半到大巴车站集合,一起坐车去D市。
他和薛茶的考场不在一起,一个在达县最东头,一个在达县中间,一个小时的提前量是考虑到在最东头第一中学考试的薛茶脚程太慢又容易迷路。
他把寄放在同学家长那儿的手机拿过来,拨给了薛茶。
“喂。”那边过了一阵才接起,“我手机放许亮家长那儿的,刚拿回来。”
黎盏有点诧异:“叔叔没跟着你一起去吗?”
薛茶笑了一声:“他?他七点四十才起来,给我送进考场以后自己饿了,把手机给了许亮爸爸,他去吃饭让我自己玩去。”
黎盏也跟着笑起来。
他笑了一阵就步入正题:“你现在出一中那条街了吗?”
薛茶看看周围,说:“出来了,现在在路口,旁边还有一家看起来有年头的上校爷爷。”
黎盏一边坐上自己要搭的去巴士站的公交车,一边在脑子里搭出一个达县东部的三维地图,说:“那你就路过上校爷爷往前走,过了道应该能看见一家优衣库。”
话筒那边传来轻微的风声,还有来来往往的汽车声。
不多时,话筒那边传来薛茶的声音:“过来了,看到了,然后呢?”
黎盏脑袋里的三维地图里多出一个四处张望的薛茶,他笑了笑,接着说:“优衣库再前面有家板面,沿着那条路走,不远就能看到公交车站,去坐211路,然后大港胡同站下,然后到时候我再细跟你说。”
两人都没再说话,黎盏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薛茶坐在公交站台的木凳上,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电话那端彼此的呼吸声。
薛茶忽然笑了笑,在一片静默中开了口:“黎盏。”
黎盏的声音经过电子设备的处理比平时低沉了些:“怎么?”
薛茶笑道:“我感觉你带了个巨婴。”
黎盏也跟着笑起来:“那我能怎么办?”
薛茶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不能怎么办,受着吧。”
黎盏那边笑声夹杂着公交车的报站声,薛茶隐隐约约听见一耳朵,没话找话一般问道:“你是不是快到了?”
黎盏:“是啊,还有五站。”
薛茶:“考场离得近就是好啊。”
黎盏:“没招,你羡慕着吧。”
薛茶笑着骂了一句:“混蛋。”
211路慢慢悠悠地进站,薛茶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说:“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混蛋呢?”
黎盏:“……没招,受着吧。”
薛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黎盏也跟着笑起来。
如果有第三个人看到他们两人的话,就会知道,他们俩隔着大半个达县,坐着不同公交车的同一个位置。
黎盏那边传来公交车的报站声,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
薛茶问:“你是到站了吗?”
黎盏的呼吸声传来,接着他答道:“是啊,就等你了。”
薛茶笑笑:“我也快到了。”
说是快到了,其实还是在慢慢悠悠公交车上晃悠了快半个小时。
“这儿!”真实的声音和耳边电话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薛茶看过去,黎盏站在路边朝他招手。
他脸上露出了些笑模样,几步小跑过去。
“就这么几步路还要跑?”黎盏一把抱住他,顺手撸了一把他蓬松的头发。
薛茶下意识地在他手上蹭了一下,说:“你不懂,小视频里不都这么说的吗,去见你,要用跑的。”
黎盏笑了一声,带着他去等大巴。
从达县到D市其实有很多种交通方式,像郝轩,他就是坐高铁来的;像他们这次,坐三五个小时的大巴直接进到市里。
薛茶上车时还算精神,刚开出达县不到五里地就开始犯困,脑袋一歪靠在黎盏肩膀上睡得天昏地暗。
黎盏无奈地看着上一秒还迷迷糊糊说要请他吃D市长山路李记板面下一秒就去会周公的薛茶,不由好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靠得舒服点。
“嘿,睡神,到了。”车子缓缓停下,黎盏颠了颠自己的肩膀,把人叫醒。
薛茶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皱了皱眉。
黎盏指指他,说:“擦擦口水。”
薛茶下意识往嘴角一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让人给调戏了。
他带着还没完全清醒的鼻音哼哼唧唧地骂了黎盏一句:“放屁,我睡觉从来不淌口水不打呼,我安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