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轩看着周轩塞到自己怀里的社团报告书和明天的比赛成员名单,已经麻木了。
自从他加入三中茶艺社,两位原本在社团里登峰造极的“茶艺大师”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一个来了达县三个月,刚来三中茶艺社就被推举了的社长,一个刚来两个月被夜阑选中的副社长,齐齐把活儿推给了他。
“大好的周末,我为什么要因为逃避作业跑这儿来啊……”郝轩仰天长叹,无比想念不用他费嘴皮子的作业君。
周轩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摆好自己的茶具。
而此时此刻,我们两位甩手掌柜坐着轰隆隆的大拖拉机,一路突突地上山了。
“章鱼大哥,”薛茶被晃得七荤八素,一脸的生无可恋,“章鱼大哥!好不容易一个周末,为啥把我从美梦中揪起来跟你上山?”
黎盏:“……我要是说我需要个人陪我采茶叶拉你当苦力你会揍我吗?”
黎盏看着薛茶眼里喷薄欲出的熊熊火焰,很识相的换了个借口:“一来是带你领略一下达县的特色景点,你来了一个月也没上过山对吧;二来是带你散散心,你这些天做题都快做傻了。”
起床气大的熊孩子惹不起。
薛茶表示不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题做傻了?我明明有打球什么的放松。还有,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做题做傻了,你难道不了解睡他个天昏地暗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漂亮,现在这个状况了解也得不了解。
薛茶在拖拉机的颠簸中仰天长啸:“帮你采茶就算了,那你咋不提醒我换身扛脏的衣服啊……”
黎盏摸摸他的头:“没关系,灰色的也还好,跟白的比强多了。”
薛茶一声叹息。
黎盏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没再逗他,从包里掏了件黑色防晒服给他。
拖拉机终于“嗤”一声停了下来,黎盏干脆地翻身下来,把背包背好,然后转身把脸色不好的薛茶扶了下来。
薛茶双脚刚接触到地面,就慌慌张张地跑去角落把早饭吐了个干净。
黎盏拍了拍开拖拉机的王师傅的肩膀,付过路费后笑着唠了两句,然后跑到薛茶那儿去查看情况。
他一边拍着薛茶的背一边念叨:“你这娇生惯养的娃儿,之前也没发现你晕车啊。”
薛茶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晕车,那他妈是上山的拖拉机!”
他接过黎盏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叹了口气:“是当地绿茶,明天要用的?”
黎盏点点头。
薛茶很想给他一记暴栗:“你这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啊你!明天要用的东西今天来采?”
黎盏自认理亏,挠了挠头:“我原本以为家里还有一小罐炒青,刚好明天用,结果昨天翻来覆去找了好久,愣是没找到,只能今天现来采了。”
薛茶叹了口气,没办法,傻也是自己亲同桌,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认栽。
薛茶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上山,看哪儿都觉得新奇,看见牛都要凑上去近距离观察一下牛的进食过程。黎盏倒是看起来很熟门熟路,给他当了个免费的导游,还在薛茶观察牛的时候脚蹬地,掰了个长得冒出地面挺高的笋,拔了笋皮递给薛茶。
薛茶一脸懵。
黎盏下巴点了点牛:“让你体验一把喂牛的感觉。”
薛茶看看黎盏,又看看那头哞哞叫的牛,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地接过了笋皮。然后他的手指尖掐着笋皮的一头,颤巍巍把另一头递向那头甩着尾巴的牛。
那牛鼻子凑上前闻了闻,然后伸出舌头一下子卷了大半进嘴里,薛茶被它这一口半截的进食速度惊到,吓得赶紧撒了手。
黎盏没忍住笑出声来。
薛茶摸摸鼻子,半是悔半是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往山上走:“不是要采茶吗?快点走吧。”
黎盏笑着手指了指旁边的茶园:“王叔的茶园在这边。”
薛茶停住脚步,然后默默走回来,往茶园里走,还不忘嘀咕着:“你怎么谁谁都认识……”
黎盏跟在他身后,听见他的念叨,平静地开口:“为了生计呗。”
薛茶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
黎盏却是掐着茶尖自顾自说起来了:“你也应该知道吧,那些传言。其实也不算完全空穴来风。我确实算是离家出走来的。黎先生给我的卡我没用,所以到了达县,就是哪儿缺人去哪儿帮忙,赚点生活费。”
他说得一直很平静,但是他越不把当块砖头四处搬当回事,薛茶心里就越堵挺慌。
黎家也是茶商,也有一代代传下来的茶园,有底蕴也有口碑。他是黎家的小少爷啊……
心疼的同时,他还注意到了黎盏的称呼。
他叫他父亲为——
黎先生。
薛茶抿起嘴唇。
他现在也很少叫薛易爸,只是叫他老薛或者薛易同志。但是黎盏说出黎先生的表情和语气……薛茶感觉到,他好像和他的父亲关系不是很好。
别人家事,他不说,薛茶也不好多问,于是只好沉默。
黎盏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摘了一小罐茶叶。
下山的路依然颠簸,但是薛茶因为心里憋着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气,也被转移了注意力,除了脸色白了些,也没什么其他不良反应。
黎盏扶他下来,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好笑,弹了下他脑门:“你跟个闷葫芦似的干嘛?我现在倒还乐在其中的呢。”
薛茶抬眸看了眼他,自己嘀咕了一句:“看样子跟家里关系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