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很快就来了,这是薛茶来到三中后第一次月考,还因为曾经放下要压倒黎盏争第一的豪言壮语,所以这次考试对薛茶的意义非凡。
薛茶坐在床上,盘着腿,嘴里叼着棒棒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正在翻阅一本大约五三那么厚的书。
黎盏回去后,就看到犹如老僧入定的薛茶。
“你干嘛呢?这都一点了。”黎盏讶异地看着薛茶。
“你也知道是一点了啊,你不会天天都是这个点回来吧?我睡着了你才回来,我醒了你影儿都没了?!”
黎盏不说话。
薛茶把脸凑过去,瞅了半天,然后微笑:“还没有黑眼圈……你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黎盏一笑,问:“所以你平时不都是睡了么?现在这个点在这儿干嘛呢?”
薛茶微笑着把书立起来,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封皮上,黎盏看见几个大字:
高中语文作文指导。
黎盏:“……”
这是在临时抱佛脚?
黎盏微笑:“你继续,我先去睡了。”
然后他迅速地洗漱完毕,披着头发躺在了枕头上,被子在黑暗中鼓起一个包。
薛茶就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两行议论文论据积累,最后还是烦躁地合上了书关掉了手电筒。
他坐在床上盯着对面的鼓包看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也躺下了。
薛茶睡得不算踏实,做的梦个个光怪陆离,让他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堵在一起,将要喷薄而出,却又被强行按下。
他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泛亮。他深呼吸几口气,捏了一撮正山小种放到鼻尖,扭头看向对面床上的鼓包。他嘴角勾了勾,心里的堵终于通畅了不少。
仔细算算,这好像是第一次他起得比黎盏早。
他顺手摸过手机,一看时间——3:47。
好吧,不管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人没几个这个点醒的。
薛茶想睡个回笼觉,但是一躺下就会想起对面的鼓包,索性睁开眼侧着身看着对面那团鼓包发呆。
黎盏是在四点多将近五点的时候醒的,看见对面盘腿坐着的人还吓了一跳。
他揉揉眼睛:“你醒的这么早啊。”
薛茶耸耸鼻子:“一直在做梦,睡不踏实。”
黎盏看着他,说:“今天可是月考,你不是还说要争年级第一么?你起这么早,昏昏欲睡的状态……行么你?”
薛茶嗤笑一声:“我最大的敌人不就是你?看你这一个月上课的状态,我有信心。”
黎盏打量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哦,那你加油争第一,我吃饭去了。”说着他起身去洗漱。
薛茶看他去洗漱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醒了一个多点还没开始洗漱。
*
黎盏简单带了笔袋钥匙手机就要走,被薛茶叫住了。
“你干嘛去?”薛茶扯着他的校服衣袖问。
黎盏顿了一下,扯了两下没扯回来,回头看向薛茶:“去吃早饭。怎么?要一起?”
薛茶还真挺好奇黎盏每天起得那么早都吃点什么,舔了一下嘴唇:“行啊,一起。”说完一手扯着黎盏,一手把自己的笔袋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股脑塞进书包,说:“你拿钥匙了对吧?那我就不拿了。”
说完就把包一背,手也从扯着黎盏的衣袖改为拢着他的手腕。
男生的手指纤细光滑,一看就知道是没干过什么粗活累活的大少爷的手,还暖和得紧。黎盏微微泛凉的手腕像是附上了一层炭,热量从手腕蔓延至全身,最后在砰砰跳的心房烫出一个洞来。
黎盏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你倒是难得起早,带你领略一下我们早起之人的早饭长什么样。”这话一出,薛茶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黎盏皱眉:“干嘛?”
薛茶皱眉作沉思状:“今天一早就说这么多话,你别再今天当个哑巴。”
黎盏脸一瘫,转身欲走:“爱去去,不去拉倒。”
“哎哎哎,错了错了,一起一起。”薛茶忙攥住黎盏的手腕。
黎盏喉结动了一下,往外走。
这个点其实开门的饭店并不多,黎盏带着薛茶翻墙出了学校,在旁边的一家餐馆停了下来。
这家餐馆没挂什么牌匾,隐没在这条并不瞩目的巷子里,要不是黎盏带他来,恐怕他一直都不会知道这儿居然有家餐馆。
黎盏轻车熟路地把薛茶拽进屋,然后把门关上:“站在外面发什么呆?还不关门,想热死谁?”
热么……薛茶不知道这个七月份没穿过短袖的人哪来的立场说热。
热你倒是脱啊你!
薛茶没想到的是,这个点,餐馆里竟然还坐着几个人。
黎盏说:“老太太的这家店是24小时营业的。”
黎盏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然后就在那儿坐着不动了。
薛茶问:“你不点菜?”
黎盏指指对面的座位,答道:“忘了和你说,这家店不用点菜——来坐。”
薛茶一脸懵地走到对面坐下。
“你们早起人的早餐我不懂……还有不用点餐的餐馆?”薛茶开始反思是自己眼界不够开阔么。
黎盏说:“老太太这餐馆比较特别,她每天给人上的菜价钱一样,但是每一道都是随机的。哈利波特看过吧?给人的感觉就像吃魔法豆。你不知道下一颗魔法豆是什么味道,你也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菜。而且啊……这家餐馆没有名字。”
黎盏说的轻松,薛茶却已经觉得这个世界不是他认识的世界了。
“他的名字是不一的,每个食客心中都有自己对它的称呼。”
薛茶听完以后沉默半晌,直到一道干煸豆角端上桌,他才憋出几个字:“……你今天话真的多得离谱。”
黎盏笑。
吃了一会儿,薛茶又忍不住问:“那你管这家店叫什么?”
黎盏说:“无名。”
无名餐馆。
薛茶差点被一口小米粥给噎死。
这人好没情趣!
大概薛大学霸的脸藏不住他的任何腹诽,黎盏问:“那你叫它什么?”
薛茶想了想:“初次吧。”
我在这小小一隅中初次面临月考,我在这偏僻地方初次与你共同享用早餐。嗯,还行,很有纪念意义。
“初次……也没高级到哪儿去嘛。”黎盏说。
薛茶:“……”
薛茶:“至少比你强!”
黎盏今天的话真的很多,多到薛茶怀疑他被调包了。
*
第一科考的是万年不变的语文,和以往一样的状况。薛茶偏科偏的厉害,理科好文科差,英语还可以勉强搭上130的边儿,语文却连上个90都难如登天。他每次答语文卷的时候都会臭着张脸,硬生生把自己那张玉面郎君脸皱成冷面阎王脸。他每次都会怀疑自己考不到年纪第一就是因为先考语文,把他心态考崩了——什么?你说薛茶之前明明说过对自己的心态很满意?哦……说过么?他不认。
薛茶考完就跟丢了半条命似的瘫在椅子上,和他同考场的同班同学李炯想找他对个答案都被他那张臭脸吓得缩回来,只能听周围的人热火朝天地对答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来判断自己大概答得怎么样。
这次的英语说简单就简单,说难也难——它坑多!在简单题型上挖坑,比市六中的坑还要隐蔽!做到阅读,薛茶已经涂抹了将近十个空了,他还不敢保证自己没跳坑。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答着卷一边放任自己心中那个长着犄角的小恶魔肆无忌惮地疯狂吐槽。
他觉得自己要玩脱。
去他妈的年纪第一。
谁爱要谁要去,他不争了。
是的,没错,薛茶同志理解了黎盏那个意味不明的笑以后,萎靡不振了。考完回到班级里的时候,他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栽倒在桌子上。
“怎么?我们薛大学霸怎么这么颓废啊?”黎盏的声音传来。可能是薛茶心里阴阳怪气,他觉得黎盏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哦,对了。我忘了说,我在三中的这一个月啊,大考小考,都是第二。”黎盏幽幽地又补一刀。
薛茶咬牙切齿:“你今天话太他妈的多!!!”然后抡起书包就往他身上招呼。
不过十秒以后,薛茶想着黎盏在实验中学时每次考试都压自己一头的德行,忍不住转过头来问黎盏:“你这水平了还第二,第一谁啊?这么牛逼?!”
黎盏:“谁说不是呢……他叫王骁,王屹他哥。”
薛茶下巴都要砸脚背上了:“卧槽,亲生的?这小破地儿这么卧虎藏龙呢?”
黎盏说:“不是亲生的,是王家领养的。他们家就是看着破破烂烂的,经济水平还是不错的,养俩孩儿绰绰有余,人家来这儿就是来体验生活归隐田园的,跟你们家不一样。”
薛茶:“……”
薛茶:“你这么不会说话,语文怎么打到120那么高分的?”
黎盏:“可能是天赋吧……不过120很高吗?我的目标是130。”
薛茶:“……”
前方学霸出没,请玻璃心者速退!
薛茶左手食指和中指分开,在右手手心上一折,摆了一个“跪地”的手势:“行吧……顺便敢问王骁同志哪班的人啊……小弟改日有机会去拜访一二。”
“我哥五班的,你想拜访他找我啊。”王屹突然插了一句,猝不及防的,吓得薛茶又是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你属猫的么你?怎么走路都没声?”薛茶抚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王屹把自己的高领衬衫的领子理了理,笑出一口白牙,活像个买保险的:“要找王骁就来找我,保证给够你们单独谈话的空间,聊他个三个小时都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