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许兰草心疼的直抽抽,桃花多好听,取个名字,哪里就用得着费俩鸡蛋了。
“鸡蛋就不用了。”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曹秀看向瘦骨零丁的小丫头,只沉吟几秒,便有了想法:“你们母女俩缘起春季,四月又是春末,就叫...晚春,你可喜欢?”
晚春...姓许,重活一世,同名同姓是个什么道理?许晚春心中有万千震惊,面上却只露出个略腼腆的笑:“很喜欢,谢谢曹大夫。”
还挺乖,曹秀满意地点了点头,拎上药箱准备离开。
许荷花跟着出去,将人送出门才折了回来。
见没什么事了,许兰草也提出告辞:“我也得回去烧晚饭了。”
“我跟你一起。”话音落下的同时,许荷花已经将凳子上的便宜闺女抱了起来。
突然被抱,许晚春整个人都僵硬了。
察觉到小孩儿不自在,许荷花捏了捏她全是骨头的小肩膀:“别紧张,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娘,抱抱没啥。”
听了这话,许晚春更别扭了。
虽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喊一声母亲也不委屈。
但她前世也活到了28岁,年纪不比眼前人小多少,哪怕心里认可,这会儿也张不开嘴。
小小的人儿板着脸,瞧着特喜庆,许荷花好笑之余又解释了句:“带你去屯大爷那边过过明路,顺便把头发剃了,路有点远,你身体虚,抱着你更快些...”头发必须剃了,这孩子不仅瘦,还埋汰,方才她都没敢给她盖新棉被。
还不待许晚春回话,跟着一旁的许兰草已经赞同了起来:“是得剃了,跟枯草似的,还有虱子。”
许晚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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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闺女没了记忆,路上,许荷花一直给她说屯里的情况。
而得到不少信息的许晚春,总算不再是睁眼瞎。
比如,许家屯不算小,拢共有八十几户人家,大半都姓许。
屯大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很能耐,年轻那会儿跑商、打鬼子,啥厉害干啥。
哪怕前年因阶/级/划分,关了县城里开的‘许家烧锅坊’(卖酒的),依旧是屯里最威望的存在。
屯民们有啥事都会找他。
许晚春前世是南方人,对北方的文化不太懂,听着还挺有意思。
当然,不止耳朵听着,眼睛也没空闲。
屯里比她预想的还要穷困,入目所及之处,大部分都是泥草混合的房子。
甚至还有小小的马架子,呈三角形,养母说也叫窝棚,里头没有炕,建这个,半块大洋都花用不了。
从前...严谨些说,前世的许家,也不富裕。
但家里开了间水果店,温饱起码是无忧的,独身女许晚春甚至算得上娇养长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念书。
而眼前的环境,简直就是赤贫,太苦了些...
说起前世,许晚春就忍不住叹气。
她不算顶聪明,但很早就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庭,只有念书一条出路。
而不叫父母操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埋头苦学,小学跟初中那会儿她还跳了两级。
后面到了高中,确定医生更适合没背景的普通人,便冲着目标一路狂奔。
遗憾的是,她考上理想大学那年,父母进货时遇到了公路塌陷,双双去了,完全没享到女儿福。
而她,好不容易熬过规培...人挂了,简直惨绝人寰...
“...到了,怎么又发呆?还叹气,丁点儿大的娃娃,心思还挺多。”许荷花将怀里轻飘飘,还有些硌人的小家伙放到地上,发现她表情呆滞,好笑的捏了捏脸...嘿,就剩下一层皮了,不好捏。
回过神的许晚春不知养母心中‘嫌弃’,仰头打量起眼前的屋子。
还挺大。
除了养母跟曹大夫家,这是许晚春看到的第三间砖瓦房,还是个三合院。
只是还来不及细瞧,堂屋里就出来一个汉子。
汉子不仅高壮、黝黑,国子脸上还有道疤,实在不像好人。
若是正常孩子,怕是能吓哭,许晚春自然不怕,反而专注打量对方的穿着。
“咋这时候过来?这谁家的孩子?胆子倒是不小。”许敬军被小萝卜头直勾勾的眼神逗乐了,笑出一口黄牙,瞧着更不像好人了,笑完又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坐下说。”
许荷花牵着闺女在石凳上坐定,叫她喊人:“喊大爷就行。”
原来这位就是屯大爷,不像五十多,瞧着比实际年纪要小上几岁,许晚春也不扭捏:“大爷好。”
“嘿,是个胆大的。”许敬军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本来是要给大孙子的,眼前这女娃娃丑了点,但性子讨喜。
许荷花将糖塞到闺女手里,才说了来意,未了感慨道:“...在李家屯这么些年,晚春过得啥生活我很清楚,孩子还回去,怕也熬不了多久。”
许敬军吧嗒一口烟:“这事倒不难,只是...”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乖乖吃糖的小丫头,又接着道:“真想清楚了?你还年轻,养了这孩子,再想嫁个好人家可就不容易了。”
许荷花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闺女,见她没露出什么表情,以为听不懂,便也放下心来:“ 既然在铁蛋坟旁碰到晚春,那就是我们娘俩的缘分,至于嫁人...我现在有房,有地,还有驴,吃穿也不愁 ,稀里糊涂嫁一回就够了,好人家哪有那么容易碰上。”
许敬军不是那迂腐的,不然也不能同意离了婚的姑娘回屯里住,所以他没再劝:“你琢磨明白就好 ,明早我去李家屯跑一趟。”
许荷花:“几点?”
许敬军又吧嗒一口烟:“不用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屯大爷的能耐,许荷花自然相信,她也不多问,将带过来的半篮子鸡蛋送去灶房,这是辛苦费。
待空着篮子出来时,才说起另一件事:“叔,您再帮我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好日子,新房建好了,得请亲戚聚一聚。”
这是喜事,许敬军也不推辞,起身回了堂屋。
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厚厚的本子。
正不好意思,短短半天,为了她,养母就给出去不少好东西的许晚春,在看清楚屯大爷手上的东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是日历!!!
而日历最上面的日期,清清楚楚写着...
1950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