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希夷有些不明白的是,她爸凭什么反对呢?
不论是生或是养,他都没做什么大贡献,就因为所谓的“约定俗成”,他就有了用他的姓氏给孩子冠名的权利,在他看来,孩子也如同什么物品财产一样。
当时她还小,也不知长辈们是如何沟通的,或许是姥姥的权威与专业说服了他爸,总之,从她有记忆的时候起,她就改名叫“杨希夷”了。
姥姥告诉她,之所以为她改名,是因为《道德经》里有句话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她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也能听见常人听不见的声音,且是因为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而生病,那用外力遮蔽住她的“阴阳眼”,一切问题岂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无声曰希,无色曰夷,故名“希夷”。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我以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常常会和人家讲,我的名字来源就是这样——听不着、看不见,与真实只差一步,但就是摸不到。”杨希夷一边从托梦连接仪器上起身,一边为大家讲述着这段奇妙的往事。
孟开霁扶着杨希夷下来,好奇地问:“后来呢?难道你的‘阴阳眼’一直就看不到了吗?”
“是啊,反正一直到我死,都没有看到过什么。”杨希夷说到这里还有些可惜,“在我青春期最中二的那段日子,我还问过姥姥,能不能再把名字改回去,我想试试,用阴阳眼看世界是什么感觉。”
“姥姥同意了么?”胡苌好奇地问道。
“肯定没有啊,要不然我现在怎么可能还叫杨希夷?”
胡苌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也是哈。”
“说真的,我一直怀疑,我现在脸盲、眼神不好的这些毛病,就是因为阴阳眼被姥姥锁了。”杨希夷嘟哝着。
“可是这个自我介绍又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柴凌云陷入思索,“你朋友为什么说叫你‘千万别忘了自己是谁’?”
托梦环节暂且告一段落,众鬼于是纷纷围在杨希夷身旁,和她一起聊起许豫方才留下的哑谜。
杨希夷叹了一口气:“唉,谁知道啊!真服了这些谜语人,到底谁是鬼,谁在给谁托梦啊!说个话没头没尾的,和我姥姥给人算命时一样,说得不明不白,让人朝哪个方向想都又觉得很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迟早会知道的。”
“那你会有旺盛的好奇心吗?会想去探寻真相吗?”听到这道声音,杨希夷才发现,一直在旁边出神的庄子居然也开了口。
不过杨希夷不太懂庄子这话是指什么方面。
大概是说回了刚才的问题,问她生前对阴阳眼的好奇?或者是说,探究许豫没头没尾的哑谜?
“啊,庄司长您是指什么方面?”
听见杨希夷一本正经的回复,庄子不知为什么也没有说下去,轻轻笑了一下,笑中带着几分无奈:“随便问问。”
杨希夷没得到什么具体指向性的问题,便也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随便回答一番:“好奇心肯定是有的啦,但我知道姥姥肯定是为了我好,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刨根问底啦。再说,我胆子挺小的,似乎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接触另一个神秘真实的世界。”
“那你会后悔吗?明明距离真实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去触碰它。”庄子看向杨希夷,神色郑重。
“后悔吗?倒也不会啦,我当时做下的决定肯定是经过考量的,后悔不是我的风格。再说了,您看,我现在死了,这些东西不是照样能看到么?”杨希夷说着,环顾四周,将身旁的鬼怪都看了一遍,“即使觉得自己选择错了,也不是就彻底没机会接近自己想要的了,就像是走了弯路,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的问题而已,迟早能看到。”
庄子点点头,陷入了思索,半天才继续说道:“就怕还没来得及深思熟虑,便不得已被外界胁迫着做出了选择……”
姜驭鹤听着两鬼交谈,有些迷糊,轻轻戳了戳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的孟开霁:“孟老师,我怎么觉得他俩说的不是一件事儿呢?”
“本来就不是一件事。”孟开霁摆摆手,“庄司长这种搞哲学的,说话一直这样,他和既然和杨导说话,说的肯定不是谁都能看到的表象,你要去思考本质。”
“那您听懂本质了吗,能不能给我讲讲?”姜驭鹤还是没懂,于是决定直接问问。
孟开霁摇摇头,小声吐槽道:“我能讲出什么玩意儿?我也听不懂啊。”
“那您刚才又听又点头的,我以为你懂了……”
“你这话说的,领导讲话,哪怕是废话,我不也得点头,说他讲得对讲得好嘛!”
姜驭鹤闻言,倒也觉得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便闭上了嘴,不再影响孟开霁点头。
杨希夷听到庄子的话,猜想他正为了某事而烦恼,只是借着杨希夷的经历来问问而已,于是杨希夷想了想,还是对庄子说道:“选择又不是只有一次,就算此次的选择不尽如鬼意,还有下一次呀。”
这时候,庄子才终于冲着杨希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轻声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