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严大爷他鬼挺好的。”杨希夷挥手与严大爷作别后,拿着领来的救济品,颇为感慨地道。
“我也觉得。”胡苌闻言,认同点点头,“让我想起我爷爷。”
“你爷爷?”
杨希夷有些惊讶。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胡苌具体说起自己生前的亲人,甚至,若不是前一天胡苌说托梦让人给她烧衣服,杨希夷一度还以为胡苌把生前的亲人也忘记了。
似乎知道杨希夷在想什么,胡苌又加了一句:“爷爷是我生前记忆里最清晰的一部分。”
“你爷爷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你会记得这么清楚?”
杨希夷目送严大爷安全到墓后,转过身一边拉着胡苌往回走,一边好奇的问了一句。
她有些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胡苌这个几乎不记事的大脑里,留下清晰的影像。
“其实是个很寻常的普通老头。”胡苌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我从小由爷爷带大,故而我的记忆里面全是他。”
在胡苌不太清楚的记忆里,她刚出生时就被丢给了爷爷奶奶养。
胡苌伸手比划了一下小臂的长度,表示一开始送到祖辈身边时,她只有那么大。
从她还是婴儿时,爷爷奶奶抱在怀里给她喂糊糊,到她儿童时,爷爷奶奶端着碗一路撵着她喂鸡蛋羹,再到她中学时,爷爷奶奶凌晨起床给上早自习的她做早餐……
“后来,奶奶就去世了。”胡苌讲到这里,补充了一句,解释为何后面再没有了关于奶奶的记忆。
奶奶去世以后,胡苌就算是和爷爷相依为命了。
八十来岁的老头子,尽他全部所能,顾不得安享晚年生活,努力把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抚养成人,甚至后来能够独立生活了。
再然后,胡苌也就下来了。
杨希夷有些好奇:“那你下来有见到奶奶吗?”
“暂时还没有,下面太大了,鬼太多了,下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看到她。”胡苌摇了摇头。
“那爷爷在阳间怎么样呢?”
“爷爷……”胡苌蹙起了眉头,努力回忆着,“说实话,虽然爷爷在我记忆里很清晰,但我不太知道他的近况如何。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没给他托梦过,不想让他知道我死了,所以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下来了。”
杨希夷有些没想到,她以为只有自己这种情况,家里人才会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料到,胡苌死了好几年了,她的爷爷竟也不知道她的死讯。
“那爷爷不知道你下来了,之前你都是给谁托梦烧的纸?”杨希夷问。
胡苌想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是我爸妈啦,虽然以前他俩没管过我,但现在只要我托梦,他们很快就有回应——可能是怕我缠着他们,影响他们各自的新家庭吧。不过我功德够用,而且不太记得他们了,一共也没找过他们几次。”
这话说来好笑,但也不算离谱,这种家庭关系还是挺常见,毕竟杨希夷她自己家也没好上多少。
两鬼捧着收到的救济祭品,一路聊回了公墓。
正要进去躺着,杨希夷突然发现她俩公墓隔壁的墓碑有了字。
胡苌注意到了杨希夷的目光,也将头凑了过去,念出声:“善恶在我,毁誉由人……”
“嚯,有个性的新邻居。”杨希夷一边收回目光,往自己墓里飘,一边对胡苌说,“我感觉墓志铭这玩意儿,有点像我生前在社交软件的个性签名,我之前还想了一个,打算刻在咱们公墓墓碑上来着!可惜这是公墓,刻墓志铭还得加钱,我刻不起,就算了。”
胡苌跟着杨希夷飘进了漆黑的公墓,好奇问了一句:“你想的墓志铭是什么?”
“五星好评,下次还来。”
说着,杨希夷自己觉得有点好笑,她这一生虽然短暂,但过得其实蛮不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了以后就感觉,生前的那些不顺全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回忆起来,感觉活那一辈子挺值得的。
“你呢,胡老师?生前有没有想过你的墓志铭。”
“没有吧。”胡苌摇摇头,“也许有,不过我不记得了。”
杨希夷很理解,毕竟生前又有几个人会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想好墓志铭呢?
“你可以现在想一个,等哪天咱们发工资,门口墓碑咱们一鬼写一半。”
“行,希夷,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胡老师,我觉得等咱们发工资第一个月肯定得当月光族,咱们墓里啥都缺。”杨希夷一边和胡苌聊着天,一边摸黑收拾着公墓里的家当,“这公墓首先得安个电灯,你看看,这里面还不如大马路上亮堂!墓碑一挡住路灯,里面啥也看不见。”
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摸到了前一天许豫寄来的祭品拿了起来,准备明天把u盘带上,让胡苌明天去工作室把资料全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