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没有人说话,显得屋外的雨声越发清脆。
雨声从“哗啦啦”变成“滴滴答”,赵婆子——也就是这院子里的杂役婆子里的头儿,打着一把发黄的油纸伞过来了。鸣翠跟在赵婆子的身后,一小半身子刚才淋了雨,几绺头发贴在脸上,显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见她鸣翠脸色不好,白妈妈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就不自觉地放慢,最后干脆换了动作,将耳坠攥在手里,对赵妈妈道,“刚才你说你丢了耳坠,我们倒找到一副,只不知是不是你的。所以我得先问问你,丢的那一副耳坠是什么花纹的?”
赵婆子一呆,心说这和来时说好的不一样啊。
只是……赵婆子眼神微动,缓缓开口,“是莲花。”
麦光心里一沉,她离得近,自然知道白妈妈手里那副耳坠到底是什么花样。见跟着赵婆子回来的鸣翠眼神慌乱,麦光暗暗着急:该不会在来这里的路上,鸣翠把这边的情况全交代了吧?
想到一个月前,鸣翠去找白妈妈时,白妈妈进了院子就什么都了解了的样子,麦光脸上虽尽力保持平静,心里却提了一口气。
这却是麦光小看鸣翠了,实际上,鸣翠上次对着白妈妈知无不言,也是因为白妈妈不但是太太身边的人,这一个月来还管着她们这些小丫头。可赵婆子不过是这偏僻小院的一个杂役的头儿,鸣翠在把人带过来时怎么可能把这边的情况和盘托出?
刚才,鸣翠私下和赵妈妈说的是,不管一会儿看到的是什么样子,只说和自己的年纪对不上,从这里找到的耳坠并不是她丢的那一对。等各院挑丫头的大丫鬟们走了,白妈妈定会有所回报。
可惜,如果是一个月前,赵婆子可能还会对白妈妈的回报有所心动,如今白妈妈马上就和她们再无交集,能给的回报无非就是些财货,和能提拔自己的人相比,这条件就太逊色了。想起刚才自己回到班房后有人找过来时说的话,赵婆子坑起白妈妈来也不手软,直接按照鸣翠给的“年龄”提示,排除了富贵不断头、蝙蝠纹等花样,专往年轻人爱用的花草方面猜。
至于花草那么多,怎么就一下猜中了莲花……只能说,太太信佛信得满府皆知,下面的人打起首饰来自然爱往佛家上靠。赵婆子的眼珠转了转,继续道,“那莲花有多精细,我嘴笨,却是不会说。老姐姐是知道我绣活不行,描起花样子来和原本的样子能差出二里地去的。”
麦光站在一边,心中暗自嘀咕:该不会这耳坠从一开始就不是赵婆子的吧?若真是她的东西,她都能因为这对耳坠在大丫鬟亲自过来挑人时不管不顾地闹出来了,怎么会不记得耳坠具体长什么样、有什么花纹呢?
除非,赵婆子只知道刚才那几人的包袱里有一副金耳坠,偏偏这耳坠的来历又不能细说,所以才过来想把耳坠说成是她的。如今猜对了花纹已经有一部分运气加成了,再细细描绘花样……赵婆子也没这能力。
白妈妈一口气堵在胸口,好悬没背过气去。
木香冷哼一声,“你不会描花样子,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会的?”说着,她把脸儿扭向一直在一边看着的大丫鬟们,“不知姐姐们能否赐些笔墨,我们当中倒有几个会描花样子的。”
“倒不用这么麻烦,”白妈妈生气归生气,但到底年纪大了,见识过的事情也多,并没有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此时听见木香的话,却感到了一丝的蹊跷,于是直接截断了木香的话,“耳坠这东西,本就不是避人之物。就算真的有人说出了这耳坠上到底有什么花纹,那耳坠也不见得就是她的。”说着,她转向平儿几人,“就说我罢,时常不记得自己出门待的是什么花纹的簪子,对几个老姐妹身上的穿戴却清楚得很。”
这话倒也有理,平儿点点头,就听白妈妈继续道,“不如问问赵妈妈,这耳坠上有什么暗记没有,这耳坠上或名或姓,或是哪天被磕碰了一道划痕,都算得上是别人不知道的暗记。”
这倒不算强人所难,金子本就软,有个磕碰、划痕再正常不过。这府里的主子们每逢年节都要把金饰拿出来炸一炸,一是为了防止不鲜亮、二就是为了修一修一些细微的划痕。
不过,下人们却是没这个每年炸首饰的条件的,那赵婆子眼睛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