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斋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拢,林知夏的鞋踩在青石砖上发出细微声响。她摘下墨镜别在领口,目光扫过博古架上的青铜器,罗盘在帆布包里发出蜂鸣。
“周老板,您这明永乐青花梅瓶——”她指尖悬在展柜上方三寸,“摆得离门口太近了吧?”
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赶忙迎过来:“这是上个月从拍卖会收的,我这店里东西有些多,想着放在这里也不难看就随意放了,林大师,这瓶子摆放有什么讲究?”
“梅瓶属水,正对巽位风口。”林知夏冲他笑笑,“水汽散财,难怪要遭灾。”
周老板:“…………”
他不敢耽搁,忙指挥店里的员工过来把瓶子先收起来放仓库去,然后小心翼翼问林知夏,“林大师,您瞧出我店里有什么问题没有?是不是就是因为那梅瓶所以我家里才会祸事不断?”
林知夏:“要真是这么简单,周老板也不会找上我了。”
宴清隐匿身形跟在她身后,这时悄声说,“血煞冲天,问问他是不是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林知夏强忍着后颈的酥麻,将罗盘按在檀木展台上,语气淡淡,“周老板最近收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没有?好好想,你觉得怪异的,让你不舒服的东西。”
周老板闻言浑身一颤,镶金袖扣撞在玻璃展柜上:“林、林大师,我做古董生意,跟这些个古物打交道的时候多,但现在说实话,古董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收了,好的古董在市面也少了,人家真要出手大多会选择拍卖行。您说怪异的,让我不舒服的东西,上个月确实收了套明代头面,很漂亮,我准备给我闺女留着当嫁妆就没摆出来。您不提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您这么一问,我心里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副头面,说起来这头面是真漂亮,当时我家里人都拿着看了……”说到这里他脸色煞白,“会不会——”
林知夏:“带路。”
周老板的古董铺,前面是店面,后面是院子,小院不大,有四五间房,当仓库和员工宿舍用,这里毕竟都是值钱的玩意儿,哪怕晚上闭店,也必须留人守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二十四小时不离人。
穿过三道防盗门,地下保险库里阴寒刺骨。
这仓库里放得都是周老板的心头爱,面积虽然不大,但也显得琳琅满目。然而林知夏对这些几乎视而不见,她径自走到黄花梨博古架前,目光死死盯住玻璃展柜里的血玉镯。镯身浮动的暗红纹路像血管般缓缓收缩,在日光灯下泛着诡异光泽。
“林大师,这就是半个月前收的那副头面里的镯子。”周老板抹着额角冷汗,“说起来家里出事就是从收了它们开始的。”
很多事经不起细究,周老板也不是笨人,被人稍一点拨,前后再一串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家里的变故,就是出在这副精致华美的头面上!
“嘉靖三十八年肃王府的陪葬品,浸过王妃心头血。”宴清指尖轻点展柜玻璃,“这镯子需要过七条人命才能成煞,周老板府上才折损两人,早得很。”
要不是时机不对,林知夏真想对身边这位隐匿身形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鬼君呵呵两声,已经填了两条人命了,还早呢!她忍着没翻白眼,但也把话委婉的转述给了周老板。
周老板“扑通”跪在地上:“林大师,求您救救我家!我闺女还在ICU躺着,她才十七!我太太肚子里怀着七个月大的孩子!我爸妈平时行善积德与人为善,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要是有报应,都报应到我身上吧!是我贪心!都是我的错害死了我弟弟跟弟媳!!"说着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林知夏有些不是滋味,她问,“镯子内壁有没有刻字?”
“有、有!”周老板顾不上哭了,哆嗦着掏出钥匙去开玻璃展柜,一边说,“刻着‘永结同心’,但‘心’字是倒着的……”
玻璃罩开启的刹那,阴风卷着腐土味扑面而来。晏清手腕翻卷将林知夏护在身后,鎏金瞳孔映出镯身上游走的黑气:“肃王妃为悬梁自尽,陪葬宫女八十有一。”
林知夏听了感觉不太妙,用镊子夹起玉镯对光细看,血丝在玉髓中显得越发明艳,她咕哝,“《明史》记载肃怀王夫妇琴瑟和鸣,看来又是笔糊涂账。”要不然好好的王妃怎么会自杀,这死法实在不光彩。
“琴瑟和鸣?”晏清忽然握住她执镊的手,指腹擦过她虎口龙纹,“那王妃心口插着七枚断情钉,棺椁四角镇着和合二仙像——这般琴瑟和鸣,倒是别致。”
林知夏:“………”肃王是个渣啊!
她将玉镯放回丝绒托盘,转头看见晏清正在看另一个展柜里的翡翠扳指。林知夏文,“周老板,这枚扳指和玉镯是同批收的?”
“对对,都是一起收的。”周老板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林大师擒住,他听到林大师文,“周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同一个梦?有没有梦到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在您耳边哼曲儿?”
周老板瞳孔骤缩:“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