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蛊虫,司卿暂时消停了几天放文玉雁养伤,总之做出大事需要积年累月的筹谋。
距那日过去了两三天,文玉雁的腿好了不少,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在外面行走。
云锦舟正扶着她,两人尽量忽视身边的眼线,在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
文玉雁问道:“赐月营内有官职,司卿是最高官职?”
“不是,”他否认道,“没有鲜明的官职,司卿……是她的名字,她就叫司卿。”
文玉雁也没想到会有人自大到让别人称呼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个大人,赐月营的每个人都知道她们的首领叫司卿了,她的处事还真是古怪。
司卿本人是宜州知府,自然能调动城里的兵力。后来一手建立了赐月营,在营内不许旁人喊官职,必须称“司卿大人”。
文玉雁扶了扶额,幻想了一下自己被称为“文玉雁大人”的场景,只觉得会窘迫到脸红,很难想象司卿的心理素质多么强。能因乐趣虐杀同类的人,旁人自然比不了。
她说:“时间不多了,过两日我会行动。”
云锦舟抿了抿嘴:“那我呢?”
他?文玉雁根本不知道他来宜州城做什么,要在赐月营打听什么消息,十日前还在怀疑这个人是细作。
云锦舟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从没有讲清楚过过往,沉默了半天也没说要干什么,只是说愿意跟着文玉雁行动。
受伤的腿在慢慢康复,多个人也多个帮手,他做的事也让文玉雁暂时放下了怀疑,同意加入。
七月末离开江洲,现在已经快九月了,天渐渐凉起来。
秋风卷起一片树叶,在空中打了个旋,晃晃悠悠地往远方飘去。
文玉雁正靠着树,看到云锦舟手忙脚乱地去追吹走的叶子,跑出十几步才追上,捧在手里小心吹去染上的烟尘。
他捏着叶梗,对着遥远的太阳比划了一下,笑着说:“还记得我给你做的那个书签吗?”
“记得,”文玉雁摸了摸树干,轻轻应了一声。那片叶子早就随着车马,飘去了远方的京城。
“所以我再给你抓一片,可能不是最好的,不过我抓的你不能送人。”
他转过头,眼神和身后的阳光一起照过来,身上的青衣落下一片暖黄色的光辉,翘着嘴角对不远处的文玉雁露出一个笑,牙齿很白,带着少年气。
她们大概率会死在同一天,一起奔赴黄泉。知道自己的死期是件很绝望的事,好在还有一个笑,一缕阳光,可以慰藉干涸的心。
——
受伤的腿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赐月营的医师水平很高,也没办法挽救碎裂的骨头。她可以和往常一样行动,但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会失去力量。
对于这个结果,文玉雁没有太伤心。她从来没有为失去的东西伤心过几次,除了母亲的去世,挚友的离开,其余的都不值得太过悲痛。当时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唯一的愿望也只是能再见一次日出。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是被抓时穿的那件,侍男洗净了搁在帐子里,衣裳下摆还破破烂烂的,但旧衣总能让人安心。
司卿放松了警惕,古厥蛊虫的威胁足以让先前吞下它的人抛弃一切,丧失对生活的热情。
反正都要死了,再活几天也没意思。明明人每天都可能暴毙,但确切的死亡日期就是会消磨掉坚韧的意志。
这里不比皇宫,侍女侍男人数不算太多,做不到盯紧每一个营帐,大人的营帐也不是随意进去的,换班的时刻是溜出去的最好时机。
她这几日坚持出帐,既是为了早日恢复,也是在暗中观察轮班的时间。
太阳一落,值守的人就窸窸窣窣地动起来,文玉雁朝云锦舟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闪进营帐之间的阴影。
最大的变量是司卿的突然来访。她是个很有控制欲的独裁者,身边人在赐月营也没有太高的职位,一手把持着几乎所有的权力。没有成家,没有通房,为了势力献出自己的十几年时间,从零开始打拼,做领袖方面足以称得上尽心尽力。
她的营帐在最北方,最华丽的一座。这里的构造很怪,人不住房子,住在帐篷里,却把犯人锁在高塔内,似乎在模仿古厥的建筑。
书籍资料也专门修了个院子储存,在司卿营帐的后面。她的警惕心很重,那里是护卫最多的地方。
高塔下的守卫也更加森严。放跑犯人的事无法再进行第二次,只能像老鼠一样一点一点挪过去。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半轮红日还挂在西山上,把地面照成橘黄色。白昼与黑暗交织,光明与黑暗共舞。
她们潜伏在两个营帐的夹角出,太阳落山后这里算是盲区,,计划等入夜再行动。
最后一丝阳光也被漆黑吞没,一轮弯弯的月亮升了上来。
时机已到,不能再拖。文玉雁扯扯身边人的袖子,言简意赅:“走。”
他似乎在发呆,眼珠盯着月轮一动不动,被提醒后才回过神来,迅速地起身。
为了躲避人流,走的是高塔那条路。这条路其实很空阔,但矗立的塔占据了视线的很大区域,无端让人觉得压迫。
高塔冷漠地俯瞰着整个世界,连这里的夜似乎都格外浓稠,黑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汁。塔里没有灯,回响着几声凄厉的鬼哭狼嚎,文玉雁也曾是众多犯人的一员。
她很幸运,手里握着江洲的信息,不至于沦落成无名的鬼魂。
蹑手蹑脚绕过高塔周围的守卫,她们只负责看守囚犯的安全,职责之外的事不会多管,最难应对的就是巡逻的士兵,嗅到一点古怪的信息就会出手。
文玉雁紧紧贴在墙角,背后是一队路过的守卫。
为首的是个中年女人,说话很有气势,指挥着手下的人搜寻各个区域,包括各个容易藏人的角落。
首领的声音落下后,只剩下一片无边的寂静。
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还有长刀被拎着擦地的噪声。
有人朝这边来了,他拖着刀,步伐很沉稳,保持着速度往墙角查看。
“哒。”
来人踢到了一颗石子,轻啧了一声继续前行,有节奏的脚步声如同挂在头顶的催命符。
短短几秒被拉得无限长,天边的明月还在那里挂着,平等地为每一片土地洒下清辉,深池里的水泛着银色的光泽,几尾鱼呼哧呼哧拍打着水面,荡出满池的浪花,打破这片平静。
侍卫的脚步没有停,还在朝这边探头,在他经过石墙的一刻,文玉雁从遮蔽物后闪出,快速发力劈上此人的颈后,
侍卫闷哼一声倒下去,她顺势扶住对方的身体,生怕重物落地的声响引来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