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气味,混杂着冷冽的消毒水和库伦身上那种令人不适的气味残留。
哪怕他此刻已经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沉弥仍觉得那股气息像附着在她的皮肤上,挥之不去,仿佛一层黏腻的触感,缠绕着她的喉咙,让她每一次呼吸都透着隐隐的反胃。
就像被人狠狠捏紧,又像有东西在里面翻搅,恶心感一波波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皱眉。
沉弥绷紧身体,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至少在表面上装作没事。
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丝异样,哪怕此刻她只想立刻冲出这间房间,狠狠地吐一场,把所有的不适都排出体外。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抵着掌心,指尖的微痛稍微分散了一些恶心的感觉。
沉弥低下头,悄悄吞咽了几口口水,试图压下胃里翻涌的恶意,却仍止不住那种被逼仄的窒息感。
会议室里的声音仿佛被隔绝成一片嗡鸣,她听见库伦继续说话,语调温和,甚至带着些许让人放松的笑意。
可沉弥知道,那不过是他精心塑造出来的假象——一个披着仁慈外皮的捕食者,耐心地等待猎物放松戒备的那一刻。
胃里的翻涌感终于到了极限,沉弥几乎是在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连一句借口都来不及编织,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狠狠地呕吐出来。
会议室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固。呕吐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唾液混合着胃酸的液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发出一股酸涩的味道。
沉弥扶着桌沿,半跪着喘息,胃里仍然痉挛般地抽动,像是要将所有的不适、不安,连带着压抑的情绪一同倾泻出来。
库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依旧是不紧不慢,甚至带着过于亲切的关心:“6013,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沉弥死死咬着牙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的带着困惑,有的透着探究,甚至还有些隐晦的不耐烦。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尽管胃里仍然像被刀搅一样难受,但她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能让自己显得过于脆弱。
“……抱歉。”她哑着嗓子挤出这两个字,抬起头时,脸色苍白如纸。
库伦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打量她,又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如此。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工作太辛苦了吗?还是……这里的环境,让你觉得不适?”
沉弥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这次失态得太彻底了。
沉默片刻后,库伦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安慰一个体弱的孩子,自顾自地替她回答:“看样子可能是水土不服啊。”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人附和般地点点头,会议桌上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没有人露出半点不适应的表情,毕竟,连总管都不在乎,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突发状况。
但沉弥却知道,这不是水土不服——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对一个环境、一个人,乃至一整个氛围发出抗拒的信号。
她的胃仍在抽搐,嗓子被酸涩的余味灼烧着,而库伦的目光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在关心她的健康。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库伦问道,语气体贴得恰到好处,像是一位体恤下属的长者。
沉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胃里的翻涌感,摇了摇头,声音低哑但坚定:“不用,我能继续。”
库伦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容不变,像是对她的坚持感到欣赏,又像是在等待什么——等待她自己倒下,还是等待某个更有趣的反应?
“要不还是去看一下吧。”他说,“年轻人,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是身体的健康也不能忽视啊。”
沉弥垂下眼,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桑莉。”
库伦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关切,“你带6013去医疗室看一下吧。”
沉弥心头一紧,指尖微微收缩。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但被库伦这样安排着去医疗室,意味着她会脱离会议,而这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好。”桑莉应了一声,已经站起身来,目光扫向沉弥。
沉弥抬起头,正对上库伦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那眼神温和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审视,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
“我没事。”沉弥硬着头皮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别逞强。”库伦笑了笑,似乎是体贴地劝导,“C区的医疗室条件不错,该检查就去检查,免得耽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