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工作曾让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失去了,心情竟异常平静。她没再吃了,凉下来的饼干粥散发着香精的浓烈气味,甜的发苦,这个辞退的消息来得倒是合适,徐家给的补课费丰厚,她也刚好需要准备职业资格考试了,考上之后,她就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了,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打算——徐家为奶奶垫付的那些费用,她从来没打算白拿,将来都是要连本带利一起还上的,即便是,那巨大的数字可能会让她未来的很多年都耗费在这上面,但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只有偿还才能让人心安。
其实,就是现在拿的补课费,对她来说都与施舍无异,但她没办法拒绝,因为这对目前她的状况来说,是最好的过度。
用了二十几年,才看到起跑线的样子,不远了,一份不再那么艰难的生活,一份看得到希望的生活,一份看似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一边她想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可以彻底与灰色的过去说再见了。另一边,一通接踵而至的电话将她拉回现实,已经消失很多天没露过面的二婶,电话里跟她说话时的语气竟然慌张到颤抖,余欢第一反应以为是奶奶出事了,不过转念一想,二婶在背后骂了那么多年的老不死,应该巴不得奶奶有点什么意外,她也好早些时日解脱了自己作为儿媳需要养老送终的使命。
不过能让二婶宁愿不再躲着她的事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弟弟出事了!”听二婶的声音已经在哭了,一听是余乐的事,余欢顿时也严肃起来。二婶抽抽噎噎的说:“你奶奶不是住院了么,我得出摊,家里没人做饭,余乐就住校了,今天早上班主任老师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他三天没上学了,问了同桌才知道,他这阵子跟校外的几个小混混走得很近,跟着人家跑到联合乡的矿山去看矿去了!这可怎么办啊,听说那矿山上又是雷~管又是炸~药的,楼下你李叔前些年在矿山上跟着人家抢矿,被活活打断了一条腿,差点就埋在山上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拿不出主意来,小欢!你要救救你弟弟呀!”
“我二叔呢?我没去过联合乡,他常年在外跑活儿,应该……”余欢还没说完,就被二婶打断:“你二叔他跑长途去了,电话打不通,这会儿应该是在高速路上面,我要是找得到他还找你做什么!”
“挣钱挣钱!就知道挣钱!挣来金山还是银山了?”余欢烦躁的扒拉的头发,这一动不要紧,牵拉到了伤处,导致她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眼冒金星,为了不出声,忍得脸都走形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快点找到你弟弟要紧啊。老街坊邻居们都搬走了,我也不知道该问谁,给几个亲戚打电话,但是平时都不走动,人家一听又是上矿山要人的事,都不愿意帮忙,你二婶我没出过门儿,客车都不会坐,你是知道的啊,小欢,咱们家你最有本事,你快点给想想办法吧,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二叔也不用活了!”
余欢认命的闭了闭眼,这就是她荒唐的家庭啊。“把地址给我。”她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在单手穿衣服了。余乐是她弟弟,这无关他们相同的姓氏和一脉的血缘,而是因为,那是个朴实而不善于表达的孩子,是与她在这个压抑而暗无天日的家庭中磕磕绊绊彼此搀扶一同长大的亲人。
匆匆忙忙跑下楼的时候,餐厅里只有徐谦鹤一个人在吃早餐,金灿灿的太阳蛋煎得很漂亮,他用筷子卷起来,一口一个。
“你大哥呢?”余欢问,看着懒散而安逸的徐谦鹤,想到她的弟弟现在不知道在那座山上喝风吃沙子呢,心里又是一阵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