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情绪恰到好处,徐谦修唇角掠过一丝讥讽,但下一秒已经很好的掩饰住,徐氏集团负责人入院的消息虽然一直没有见报,但以周市长在当地手耳通天的能力,想了解一下徐家的现状,不会很困难。倒是这位周小姐现在的反应,有些多此一举了。
“爷爷!”徐谦修风风火火的进了门,丝毫看不出已经在门外停留半天的样子,“您儿子撂了挑子,孙子便要忙得脚不沾地,要是没有奶奶酱的蟹子,我就回公司去吃盒饭了。”
“这小混蛋,不做吃的给你,就不知道回来看爷爷了吗?”老太爷佯怒,“过来,跟芙贞丫头打招呼,她是你周伯伯的女儿。”
“你好。”徐谦修点点头。
“谦修哥,你好。”周芙贞也腼腆的颔首。
“快开饭吧,都来餐厅!”徐老夫人腿脚利落的从花房下来,手里头捧了一大束黄百合,交到徐谦修手里,“去,给芙贞丫头送去。”
徐谦修没有拒绝,他一手拄着手杖,单手把花递了出去,也没显出什么不妥。
周家小姐接了花,弯起眉眼道谢,只不过,眼神还是不经意了滑向了他手杖旁边的腿。
身有残疾的人,总是对外界的眼光更加敏感,徐谦修不露痕迹的随大家到餐厅入座,周芙贞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坐在了他旁边,倒饮料,布菜这些活儿就变成了他的。假的鼻梁骨,假的下巴,双眼皮半真半假,至于胸部,他自问没有兴致去摸索它的真假。
他将她真实的面貌收归眼底,无疑,这女人是漂亮的,金钱的确是个能让人改头换面的东西。
一顿饭吃的客气守礼,这是一次不大成功,但却板上钉钉的相亲仪式。
周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培养出来的女儿也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就算没有受到理想中的热烈回应,还是能在主人客套“招待不周”时说上一句:“谦修哥是做大事的人,稳重一些是应当的,我觉得他很有魅力。”
看来这位周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已经登峰造极了,徐谦修自始至终微微含笑,爱情于他,不过是血清胺分泌增多,而他此生,注定不会发生那样的化学反应,如此,他的婚姻亦无所谓成为筹码,换取更有价值的东西。
图书馆的卫生间里,一扇扇乳白色的窄门将里面隔成了几个独立的空间,最里面的门里,余欢坐在马桶盖上,将脸埋在掌心里,无声的抽着烟,流着泪。
“真是缺德哦,谁在里面抽烟呐,馆长看见要罚我钱,赶快掐掉!”一个身材胖乎乎的保洁阿姨推开了门,兴许是被她通红的鼻头和眼睛吓到了,连忙将声音温柔下来,“小姑娘,你把烟灭掉,好不好?”
余欢颤巍巍的把剩下的烟头递过去,咧着嘴哭的更凶,只不过,除了忍不住的抽噎,依然没有声音。
你已经掉下了懦弱的眼泪,便不能再用声音让你的懦弱人尽皆知,无声的流泪,更像是她求生的本能。
保洁阿姨将烟头收走,好心的为她关上了门,摇摇头,不敢多管闲事。
午饭她只吃了半桶泡面,为什么是半桶呢,因为吃到一半的时候,二婶找来了,她连最爱的酸辣口味的面汤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二婶说,这回家里是真的没办法了,要不然早上她也不能提起那事。奶奶脑袋里长了瘤子,有天家里没人,老太太自己抽了,晕了,还差点咬了舌头。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胶质瘤,长在神经上,不治最多活半年,做手术得去市立的大医院,但是因为瘤子长得地方特殊,怕是损伤到视神经,做完了眼睛就看不见了。
二婶还说,家里的情况都摆在那了,弟弟要上学,家里要拆迁,过日子吃喝拉撒的就不算了,租房要钱,将来回迁办手续装修也要钱,这要是老太太真的住了院,那开销都不敢想。
二婶又说,你看二婶是你亲婶子,怎么会害你呢,我这个老乡是正经人家,就想在市里买个房,这不是没有城市户口么,你跟人家儿子领了结婚证,他们也好落了户,奶奶治病的钱也有着落了,这是病例和片子,你看一看,不信的话去医院找专家问一问,看二婶有没有骗你。
她质问,上一次以不答应就不给奶奶养老,将她们从家里赶出去为威胁,到手的钱存了定期,说将来给余乐购婚房用,余乐才念中学,结婚怎么也要十年以后,先拿出来救急不好么?
二婶先是恼羞成怒,扬言反正老太太就是没有病,也没几年活头了,大不了不治,还省得全家人都跟着受罪,随后又安抚道,让你跟人家领个证而已,等人家房子的事情都解决了,立马会办理离婚手续的,也不用你真的去跟谁睡觉,再说,能在城里买房的,全款哎,家里条件能赖到哪去,你就是上赶着跟人家上~床,人家都不见准同意。
二婶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道:小欢呐,你看,二婶一时嘴快,你奶奶不让我告诉你的,你在她面前可别说漏了嘴,要不,你这阵子尽量少回家,家里现在的条件你也都看到了,水电的管线都掐断了,我们马上也住不了了……
她可以顽强的去据理力争,口舌之战没什么可怕的,她不会为这些浪费一滴眼泪,可是,奶奶病了,这世上最后一个疼爱着她的人,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她却毫无办法,曾经她打着滚儿的哭闹没能留住她的父亲,她安静的道别也没能留住她的母亲,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离别。
眼泪这东西,哭够了也就没有了,她是一个连自己都抓不到手里的人,余欢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人生中,是否大山里谁家的傻儿子想买媳妇,如果价钱给的合理,二婶也会把她卖出去,让她这个家里多出来的女儿,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有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放在旁人眼里,是否与诈~骗毫无分别?这种钱拿的,还他~妈不如卖身体面。余欢将沉甸甸的鼻涕纸狠狠的扔进纸篓,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一条短消息,上面写着:“你的东西我装了一个纸箱,放在楼道里的鞋柜上了,你有空回来取一下吧。”发件人那里讽刺的写着:亲爱的行之。
余欢回道:“你扔了吧,我多谢你。”然后删除了他的联络方式。
一天之中被两个人赶出家门,真是日了狗了,她拿着手机在两手之间倒来倒去,最终点进了“重生妖姐”的号码,在信息编辑区写道:“妖姐,我想找你卖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