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说的你听不懂吗?起开!”喝多了酒的男人使不上劲,只是无力的推搡着女人的腿,半天站不起身。
雍乾雨刚到餐厅,便被这场景震住了。
这不是他……上次做梦时梦见的场景吗?
“这是你上次做梦最后的场景?”
雍乾雨扭头,望着官衍的那双翠色眸子,点了下头。
难怪方才水面的颜色他觉得很熟悉,不过是眼前人眸子的颜色罢了。
彭的一声巨响再次吸引了雍乾雨的注意力,是门被摔的声音。女人不顾男人的阻挠,进了常年不见阳光的那间房。
“我倒是要看看这植物人怎么吵醒啊,老娘还偏不信了!”
昏暗无光的空间里,顶上吊着的灯早就挤满了厚厚的灰尘,蜘蛛网连成一片,不太像是住人的地方。
除了这张床,剩余的空间被数不清的杂物填满,压抑的连阳光也不想迈入一步。床头柜上,却还放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她!”雍乾雨的瞳孔倏然放大,无意识的抓住了身旁人的手臂,不觉使了些力道。
床上银丝已经染了满头的老人手指微微曲了曲,在雍乾雨眼里,眼角那滴泪,是他……
是他不能从奶奶身上得到的讯号。
“你们在什么?!妈!”于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拖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来的急促。于青从房间里冲出,却被她爸爸拦在了门前,“妈,你干什么?”
女人把衣袖挽了起开,双手插着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神色,“她一个植物人多幸福啊,整日里成天有人伺候着,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如赶紧去投胎,早死早超生呢!”
碗筷砸地的声音响起,米饭滚落一地,裹了一层沉重的灰尘。
张牙舞爪,五彩斑斓的光芒刺痛着雍乾雨的眼睛,一闭再一睁,却又回到了寝室。
“快啊雍乾雨!还有官衍!迟到了迟到了!”庞玉林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时,如同半个世纪后的见面。
眼角浸润着湿淋淋的眼泪,不知道是方才光线射的他睁不开双眼,还是……
“走了。”两床之间的楼梯上落了个人,抬头一看,是也才醒来的官衍。
梦中梦世界里,他俩莫名的和谐,以至于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快啊快啊!两位大爷,小弟求你们了!赶紧麻溜点儿,下山下山!”
在庞玉林和杜郎星这两人急不可耐的催促声中,211寝室四人组踩着最后的一分钟到了教室,正好迎上他们历史老师的视线。
“哟,咱们班几位大帅哥来的真准时啊,刚好卡点上了。”一排排齐刷刷的目光转了过来,四人麻溜的滚回了自己的座位。
“唉——”长出一口气,雍乾雨握了握拳,擦去了一手的汗。
“官衍。”
一旁的人似乎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意料之中,扭过头后迎上了他的视线,却并未开口说话。
“来,咱们来评讲一下上次印的习题,我发现你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小朋友一个题不讲都不行,嘿,还和我讲上条件了?”他们高个儿的历史老师双手撑在桌上,俯瞰着台下的同学,微微眯了眯眼,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那行,就惯你们一下,来看到第一题。”
一张从草稿本上扒下来的纸上落了几句雍乾雨胡乱的字迹,官衍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抽过纸张,看了起来:
[想和你谈谈,行吗?我觉得我情绪出问题了。我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就想找人聊聊天。]
喜欢找人聊天吗……?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官衍失笑,抬手提笔就写下了几个字: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于青奶奶是植物人,我奶奶也是。]
文字的弊病就在此处了,轻轻落下的几个字,似乎在诉说雍乾雨其实不那么痛苦。可如果是这个人站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他,他只想好好安慰这个小孩儿……
[嗯。然后?]
[所有的植物人在外人看来同睡着的人无异,但其实也是有区别的,比如……我奶奶不能对外界作出相应的反应。但我,真的很想她有这种反应……]
“我说有些同学啊,今儿太阳这么好,不知道把你们的良心拿出来晒一晒吗?这么简单的题……”
“想她了,对吗?”刻意放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雍乾雨抿了抿嘴唇,看着历史卷子上一个个呆板的字符,微微点了点头。
“那周末,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