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胧明忽觉背后一软,然那人臂膀厚实,不像个女子。
不是叶宿。
“休姐姐别怕。”
少年的声音十分明朗,在耳边悦耳得好似新生号角。
纪胧明想转过头去看,那少年却已飞身上前。
那头瞬时传来几下刀剑碰撞声,余下便是几声闷响。
待纪胧明慢慢爬起身往那看时,恰瞧见少年将手中长剑一甩,一串血滴便飞溅到地上,陷下一个又一个小洞。
那少年的脚边,正是那几位蒙面大汉,都已没了声响。
方才他喊她休姐姐,看来是旧相识。
少年转过身来,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姿修长,眉眼带笑。他的头发高高竖起,直是一位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客。
纪胧明扒着树干,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何蒙混过关。
大佬啊大佬,你是如何同他们相处交流的呢?
“休姐姐,这些是什么人啊?”
少年朝她走来,雪天路滑,山路又抖,他偏如履平地。
“不知道啊。”
纪胧明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少年歪歪头:“你肯定知道。”
“不确定是谁派来的。”
纪胧明不敢多说,生怕露出点破绽来。
“多日未见,你过得可好?”
少年笑眼弯弯,直叫人心情舒畅。
“我……”
纪胧明忆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猛然想起叶宿,纪胧明遂指向另一个山头慌乱道:
“你快去那边,我一位好友也在这山上!”
顺着女孩所指看去,少年应声道:
“我就是从那头来的,未曾见到甚么贼人,姐姐放心。”
少年撑着纪胧明的手肘慢慢往山下走去,见她这副样子,便也无奈道:
“我早说这地界儿不如何,偏你那时心绪不佳,怎样都不肯同我一起走。”
纪胧明又想起那榻上女子,皱眉看着脚下的路,仍不发一言。
“如今做了王妃,可还想着宫里的事?”
少年颇有谈兴,一路叽叽喳喳个没完。
“偶尔会想。”
“想也不成,既然来了这,必定是回不去了。”
“怎么就回不去?”
纪胧明随口问道。
“孔家人如今在宁都已定居了,听说孔家儿郎个个均被授了官衔,一时风头无两。”少年和说书般,语气抑扬顿挫,极是有趣,“一个皇后竟造福了全家,真真一笔好买卖。”
纪胧明想起严姑所说纪家败落一事,一时有些怅然。
“纪家现下如何了?”
积雪很厚,行进时根本瞧不见雪下的路,几次她都险被绊倒,亏得少年相扶。
她本不指望对方给自己答案,便仍认真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着。
“我离京时他们正要启程,过些时日怕便要到姜族了。”
纪胧明闻言,险些脚下一滑直直滚下山。
“留神!”
少年一个使劲便将纪胧明扯了回来。
“你说什么,姜族?”
少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族在何处?”
“离北洲不过几日路程,姐姐要去瞧吗?”
纪胧明死死揪着少年的袖口,眼中满是惊惧。
她原以为严姑所说败落不过告老之类,怎能想到竟是这般发配边疆?
自己既是江南人氏,家中亲眷自也不习惯北地苦寒。
难怪前玩家忧心至此。
难怪她只身来此。
“姐姐平日并不常提起纪家,怎得今日忽然想起来了?”
少年仍自顾自地说着,瞧见纪胧明的表情便忽地住了口。
纪胧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便平静了神色:
“不妨事。”
念及严姑聪慧,又有太后这层关系在,也不一定会对自己说实话,纪胧明便将目光投向了身旁少年。
“我一来这便生了场大病,脑子也不甚清楚。”纪胧明极力掩盖住自己的心虚,“你同我说说,皇上太后究竟是如何想的?”
少年闻言,看向纪胧明的眼神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姐姐,这自然只有你最清楚了。”少年用另一只手挠挠头道,“你从不同我讲宫里的事,你说那些个人都太污糟了,我若掺进去便脱不了身。”
“你可不知,我半月前便来了北洲,一直隐匿在王府周围,可怎么都寻不到你。”
“北洲天寒,我一来这便生了场重病,这才没法出来。况王府有重兵把守,实是不好入内。”
“我也正奇怪呢,怎的这北洲王府竟比皇宫的守卫还要森严。但依我这么些日子看下来,倒也情有可原。”
纪胧明挑挑眉,实没想到这小小少年也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