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口气:“我的信呢?”
“你还想要吗?我把他全都撕了。”
“你怎么这样看我,我是你爸,你敢这样看我!”
不知不觉间,徐行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吞了一口唾沫,字音缓缓吐出:“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我怎么不能动了,我不动我还不知道!”
“我老早就觉得你有毛病,你现在立马给我收拾东西,不许在这里住了,我给你去找老师,让他给你好好教一教!找医生,找什么心理医生给你治!你必须给我改好!”
徐济力说完,指头猛地往茶几上一敲,发出法槌般咚的一声。
空气沉寂,却似乎听到了琴弦般绷紧的耳鸣。
徐行张开嘴:“你为什么碰我的东西。”
他的语气死寂,但心口里却燃起一股报复性的火焰:“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你凭什么管我。”
“你们从小都没教过我什么,为什么现在又来教我!心理医生,你觉得我有病,我也觉得我有病,我高中就有病了,我们全家都有病!”
“这话你都能说出口!”
啪——
徐行被扇得踉跄了几步,他缓缓抬眼看着徐济力:“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是谈恋爱了,对方是个男生,我也不会分手……你们没有资格管我。”
“好啊!你现在厉害了,你以为你是谁了!很好,我们也不管你了,你本来就是头养不熟的狼!你现在和我们家没有一点关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别想回家!”
“我本来就不喜欢回家。”
“你们也从来没有在管过我。”
徐济力猛得喘出了两口气,转身回客卧霹雳扒拉一顿响后,提着行李走到门口:“徐行,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就当生了个屎!”
说完,门板被哐啷一下打开,门口哎呦一声,四楼的妇人站在那道:“怎么了?你是这小孩的爸爸?”
“不是!”
徐济力说完,垂头掩着眼睛出了门。
“哎,你没事吧?”
门外的妇人担心地往里一看。
徐行用手往脸上一抹,他垂头走了过去:“没事,不用您担心。”
他说完,不顾妇人的喊声直接把门拉上了。
门外,那位妇人敲门道:“要不要阿姨帮忙?”
“没事,谢谢阿姨。”
妇人又啪啪地敲着房门:“小伙子,你不能这么凶你爸啊,说话也太伤人了。”
徐行背靠着门,头歪向一侧,喊了一句:“不用管我。”
门外寂静了一瞬。
接着,他听到了那位妇人的骂声:“怎么这样?读书人都这么没礼貌!难怪你爸骂你,你们这些小孩钱多了校外住,就是没有学校和家长管教才这样变死掉咯!父母供你们读书不容易啊,书不好好读,搞这些……”
徐行的喉间上下滚动着,夹杂着带着水音的哽咽。
他像是回到了高三。
“徐行乖有什么用,没有你们孩子好,你家的成绩好啊,什么大学都挑……”
“徐行我感觉变坏了,不努力,和同学天天嘻嘻哈哈的。”
“我不懂啊,什么文科,理科,应该是在1班吧。哎呦,重点班末尾有什么用啊,很没礼貌,见了人都躲房间,不会说话,我就盼着他有你女儿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能感觉到脸上纵横的湿润,徐行用手抹了眼睛。
他开始发出不可抑制的嘶鸣。
像是搁浅的鱼,每口气都吞吐得艰难,喘息间带着尖细的哨音,身躯随着泪水慢慢滑落,像融化的泥人。
“你知道,我当时和你爸本来不结婚的,怀里你,你奶奶说不能打,要生下来,不然就没有你了。”
“我当然,我还想要一个女儿,儿子不亲人啊,现在是生不了了。嗯,徐铷翊性格是好很多,就是很会吃,一百四十斤了,我现在要叫他锻炼锻炼。一中体考要求可高……”
门后的人缩成一团,像小孩握拳随手捏成黏土,凌乱地废弃在墙角。
呜呜地哭咽,含糊不清的话,止不住的眼泪和鼻涕,就像是被剥了壳的蜗牛——正在腐烂。
灯火被徐行啪的一关,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四楼的妇人已经离家了不知道多久了。
像是有钟表滴答滴地走着,终于走到一刻时,窸窣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徐行缓缓从沙发上起来,他的眼睛睁不开,眼前黑得发沉,但不再让人感到害怕,徐行站直了身体。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将凌乱的脸一点点擦了干净。
屋里很暗,窗外也是黑的,夜光却透过窗描出沙发的轮廓,徐行喉间一滚,他走近阳台,窗外有月亮,圆得像块糖。
良久后,客厅里的人动了起来,他洗了脸换了衣服,从客卧走到对门的主卧,窸窣的声音之后,夜晚便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