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余音儿也学聪明了，在拍之前，给自己披了一件厚衣裳。

许是看了半天的账本，余音儿也累了，才不过半刻钟，她便趴在床沿，和他一块儿睡着了。

翌日一早，余音儿又被冻醒了。

好在厚衣裳还起了点作用，不至于把她冻出风寒来。

才睁开眼，就瞧见阿铄睁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余音儿朝他微微一笑，“醒了？”

阿铄点点头，随后从被窝里钻出来，张开双臂，站在昨日余音儿替她穿衣裳的地方。

余音儿这才发现，阿铄昨晚没换衣裳，他是穿着锦袍入睡的。

看着这浑身的褶皱，这件锦袍算是废了。

还好，她给他做了好几件锦袍。

刚替他换好锦袍，双儿就拎着一只食盒，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

“未来姑爷！我来给你送早食了！秦嬷嬷今早做了饵饼呢，可好吃了！”

才说完，她就看到余音儿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微微一愣，不解又惊奇道：“娘子，你怎么每回都比我早过来呀！”

余音儿自然不能说她昨晚就在这儿睡的，于是开始打马虎眼：“来给阿铄换衣裳，你今儿好像比昨日早些呢。”

双儿骄傲道，“那是自然！要是迟了饵饼就凉了！”

余音儿：……

这馋嘴丫头。

三人又在昨日的葡萄藤下坐下，余音儿边给阿铄分饵饼边朝双儿道：“今日我要带阿铄出门一趟，你守好家里，不许让人进来。”

双儿点头，“嗯！尤其是不能让二房三房的人进来！”

说着，双儿倾身朝余音儿靠近了些，好奇道：“娘子，你怎么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呀？”

余音儿顿时脖子一红，她能说什么？能说她昨日为了看账本都没来得及梳洗吗？

恩，好像是能。

“昨晚看账本看得太累了，都没来得及梳洗。”她宠溺地摸了摸双儿的脑袋，“你乖，去帮我准备沐汤，一会儿我要沐浴。”

双儿心疼地看了看自家娘子，连饵饼也顾不上顺了，直接起身：“娘子你等我，我这就去准备。”

哄完双儿，余音儿扭头，就对上了一双明眸，她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阿铄如实道：“我也想沐浴。”

余音儿：……

“好。”

等到两人都沐浴结束出门，外头已然日晒三竿，钟叔赶着马车在角门外停下。

双儿一脸不舍地把余音儿和阿铄送到门口，边送边对坐在车辕上的钟叔嘱咐道，“阿爹，今日你不许再偷偷去喝酒了！早些送娘子回来！”

钟叔嫌弃地看了眼揭自己老底的女儿，无情地挥了挥手，“你好好看家，可莫要耽搁了娘子的差事！”

说着，等余音儿和阿铄在马车里坐定，他扬起马鞭，扬长而去。

钟叔和家里那几个管事一样，和余泰元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余泰元去洛阳谈生意，途中遭遇了一群流匪，是钟叔救了他。

自那之后，钟叔便留在了余家，从短工变成了余泰元的心腹。

余泰元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家中，最值得信赖也是唯一能信赖的，只有钟叔。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着，钟叔沉着脸，隔着车门对里面的人道，“娘子，今早三郎主派人去李员外家退婚了。”

余音儿撩开车门，问：“三叔知道贡丝监榷使换人的事了？”

钟叔点头，“所有人都在观望，娘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余音儿再也藏不住眼底的阴霾，“钟叔也觉得，我这步棋太险了吗？”

钟叔心疼地看着她，他几乎是看着余音儿长大的。

眼见着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娘子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若是不出意外，她或许会招到一个心仪的夫婿，在家主和众人的呵护教导下，慢慢接手绮罗坊和绣房，然后顺遂地长大，或许将来还会生下一儿半女，日子美满又幸福。

可是，天不遂人愿，家主终究还是被暗害了。

原本天真机灵的娘子，几乎一夜之间长大，不仅先发制人替自己找了个夫婿，绝了那些人吃绝户的念头，这会儿又背着围在身边的虎狼，偷偷出来与虎谋皮。

他真的心疼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娘子。

她才十六岁。

余音儿知道钟叔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顿了顿，道：“钟叔，我昨儿看了一夜的账本，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阿爹常跟我说，有舍才有得，我从前一直是不屑的，明明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舍出去。昨晚我才想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东西，即便我不舍，也会被盯上。”

她道：“既如此，我舍了又何妨？而且，技艺这种东西，也不是说送出去就没有了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阿爹阿娘可是教了我好多东西呢。”

钟叔叹了口气，正色道：“既然娘子已经决定了，那叔就陪你走这一遭！”

余音儿咧嘴一笑，“谢谢钟叔！”

随后她忽而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钟叔，你觉着，家里谁最有可能害我阿爹？”

余泰元被流匪毒杀一事，消息未传回来之前，余音儿瞒了所有人，这家中除了乐安，就只有钟叔预先知晓。

余音儿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方向。

钟叔思考了很久，道：“这些日子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但要说可能……”

他眸中染上一层寒霜，“我看他们谁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