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的树叶被风吹进教室,拿到期中考试成绩的学生们早就离开教室,只剩下被老师留下的垫底学生走得最晚。小野薰是留在教室的最后一个学生,她面前身穿白衬衫黑长裤的男人是她父亲。
两人靠窗站着,瑰丽的晚霞映照他们并不相似的面庞。男人攥着试卷,看着试卷上个位数的数字,而他的女儿一声不吭,绿眼睛时不时瞟向窗外的飞鸟。
“菲莉涅,乱蒙答案也不至于考六分吧,下次我不希望再因为这种事被叫来学校哦。”男人微笑着将手里的卷子揉成一团,远远抛进垃圾桶。
“我都选了C,都怪这次试卷是C的答案太少了。”薰一手抓紧肩上的制服包,另一只手揪衣角,“而且学习太难了,我学不会……”
“学不会吗?我给菲莉涅一个月时间,不说年级,下次的小测我要看到你进步到班级前十,做不到就退学吧,我亲自教你。”
听出男人轻飘飘的声音隐含的威胁,薰圆溜溜的眼睛瞪大,“Papa,不能宽限点时间吗……一个月,人类女性怀孕都起码要两个月才显怀……”
男人听到这种比喻似笑非笑:“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你不是跟那几个孩子走得近吗。”
薰攥制服包的手紧了紧,感受包里躺着的棉花娃娃微末的重量,后背冷汗生津,她若无其事地摇头:“我单方面认识他们而已,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从爸爸公开涩谷计划开始,薰就知道要跟她好不容易拥有的朋友站到对立面了。这有什么办法呢,她是咒灵,不是人类啊。
“那菲莉涅需要去解决这个问题,你能做到的对吗?”男人低笑一声,伸出手背支下巴,幽暗的眸光落到面前少女细长的侧颈。见她沉吟片刻点头,他抬起臂膀揽她肩,“乖孩子,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
薰长睫下瞳孔颤动,点头。
和爸爸令她窒息的相处没多久就结束了,她松了口气,后背不自觉冒汗。她离开学校去了电车的月台,等待电车到站,从包里轻轻拿出一只白色的猫猫娃娃。它蓝色的大眼睛倒映她发白的脸,薰叹了声气。
“咪咪你能不能代替我学习,学习好难啊。”她轻喃。
深红色天空航迹云流逝,电车到站的风吹开薰挡眼睛的碎发。车窗门缓缓合上,她抬手对玻璃车窗整理乱发,不经意间望见对面停下一列电车,上面走下来一道熟悉的粉色身影。
她蓦地睁大眼,定定抓紧栏杆,想下车时电车门已经关上了。这趟电车朝少年的相反方向开始行驶。
黄昏透过树影的缝隙洒进电车里,窗外景物往后倒退,穿过漫长的隧道时,薰闭着眼戴上耳机,片刻的黑暗过后,她眼皮上的毛细血管被柔和的黄昏笼罩。不知道几次黑暗后,她下了车。
踩着旁边废弃的轨道,一有人来她就会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回到路上。要是被误以为她要自杀就不好了吧,这样给人家添麻烦不符合她想做个透明人的原则。
视野里出现一栋矗立在黄昏尽头的尖顶建筑,薰一进教堂,边放下肩上制服包,边伸出双手进包里拿出一只猫猫棉花娃娃,把它放到双膝上,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神啊,请让我的朋友成为我的朋友吧,学习太难了……”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飘进猫猫皮下刚从熟睡中清醒的五条悟耳中,他懒懒打了个哈欠。
神明又不是阿拉丁神灯啊,求神要是有用,他也许愿快点让他变回去好了,神明大人。
黄昏的光穿过彩窗映照她苍白的脸,与光接壤的侧脸线条呈宝石般的莹润。秾丽的五官尚存一丝青涩,嘴唇没有涂口红就够红了,皮肤白得比电影里的吸血鬼还要夸张。现实生活里五条悟已经算够白的,他的皮肤被光照到会变得接近透明,薰的皮肤不照太阳时也接近透明。
五条悟愈发沉默,不再像初始接她的话。
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傻孩子怎么回事,这几天会天天带他去上学,各种课堂上的声音久违地飘进他耳边,噢,还有这孩子居然是混的人,有一帮小弟天天喊她“小野大姐”。
这种状况,她身上天天都有崭新的伤就不是学校里带来的,只能是她工作的地方。她昼伏夜出,每天早上五六点左右回到家,五条悟常常闻到她身上残留的酒精气味,有回帮她整理东西,还意外发现她包里躺着一盒崭新避孕套,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女高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