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贻还是翻了半天才睡着,入睡之后,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老家那个桥上,桥下是一条淤满水草的脏水沟,而他站在桥头上,手里拿着2块钱,视野前方,他姐赤身裸体的,正光着脚在满是小碎石粒的乡道上尖叫狂奔。再更远处,是骑着小电瓶的吴建麟……
方笑贻心脏剧烈地一紧,刚要惊醒过来,又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枪声。
然后他回头一看,就见边煦的机器人变成了真人那么大的,手里还端着一杆,实物上根本没有的枪。
它一边逼近,一边指着自己说:“方笑贻,赔蛋糕。”
然后方笑贻才被它一枪打醒,带着一种余悸未消的啼笑皆非。
什么鬼啊,乱七八糟的——
翌日一早,方笑贻还是没有喊他。
但出门之前,边煦已经坐起来了,因为他那个闹钟够坚持不懈,一直怪哼并震动。
方笑贻醒了,倒也不觉得它吵,只在床弦上一敲,说:“今天归你扫地。”
但是边煦没有扫,他起来迟了,自己不迟到都不错了,而且寝室里也挺干净的。方笑贻自己把那个蛋糕袋子提走了,垃圾桶里连个纸屑都没有。
7点35分,边煦一进教室,教室里已经大变了样。
全班的桌子已然拉开,第一组甚至挪进了走廊,方笑贻就成了看后门的。
但他人不在后门口,边煦进门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刘丞丞旁边,那板凳应该是自己那个。边煦靠过去,听见这两人嘀了咕噜地说。
刘丞丞:“煦子要吃,我给他拿就行了,他在我家冲了年卡的。”
方笑贻:“他有年卡,还叫我买,就是整我,我不花钱这事过不去。”
“哈哈哈不至于,他真烦你,你买的东西他才不吃。”
“瞎拽,受不了。”
边煦闻言,立刻过去踢了他坐的板凳一脚:“起来。”
上午的考试紧锣密鼓,方笑贻中午回到寝室,才得空加上刘丞丞的微信。
只是不巧,他姐店里缺材料,今天没有边煦要的那款。
为防边煦不信,方笑贻还给他看了聊天截图,然后问他:“你是非要这个,还是换一款也行?”
边煦眼皮一垂,却先看见了他的id,[重生之中国首富],嘴角登时就有点想抽,感觉他还真是人设稳固。然后刘丞丞也是个败家子,擅作主张就给了他打了5折。
不过边煦没找事,只说:“就要这个。”
方笑贻叫他等明天,说完又因为没地方坐,回床上趴着刷题去了。
边煦撩眼瞥了一下,发现他做的册子叫《小题狂做-巅峰版》,然后他大概刷癫狂了,也不跟自己说话了。
两人今天就和平而哑巴地共处了一天。
到了晚上,自习课上,高蓬宣布了一下明天军训的内容和纪律,就早早下课了。
3号军训,学校开始封闭,为期3天。
学校门口一堆开车来送东西的,边煦家里也来人了,还不止一波,他就丢了两包丢西在桌上。
方笑贻大概瞟了下,有防晒霜、棒球帽、鱼油、冰丝袖套……还有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桶,里头装的是绿豆汤。
而方笑贻什么都没有,不过他也没什么感觉,一直都这样,就习惯了。
对此,他的同桌杨妙也是。
3天下来,杨妙晒得比方笑贻还黑,不过同桌了几天,她熟稔地胆大了些,还主动了问他:“你们放学就回家吗?我跟你们一起走,行吗?”
她在这里也挺孤独,方笑贻点头就答应了。
他回去收东西,才进寝室楼,边煦就背着一个包出来,碰到时看了他一眼,然后脚步匆匆地走了。
方笑贻也没管他,兀自卷了铺盖,到公交站跟谭威和杨妙碰上头,接着搭车回去了。
回到家,他侄儿高兴坏了,抱着他的大腿一直呵呵呵,跟边煦那个进入了循环程序的机器人似的。
方笑贻就把他拖进厨房,问在理菜的王玉华:“妈,这几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王玉华今年42岁,但两鬓已霜白,她理一头短发,个子中等偏瘦。
“没有,都正常,”她在儿子右边小臂上按了一下,“你别担心。”
方笑贻又抄起孩子,去了天福超市。
老王叔还在听他的评弹,也摇头晃脑地说:“陌生人肯定有啊,但可疑的没有。”
方笑贻才松了一口莫名绷着的气,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寄存店。
寄存店是他跟王玉华,摸索商量过后,在网吧街开的一个业务庞杂的小门面。
它是租来的,在天堂河网吧斜对面,经营行李寄存、日用杂货零卖,也应季节,卖点豆浆豆腐脑、醪糟、切片西瓜什么的。
王玉华腰不好,以前苦力做多,把腰做废了,方笑贻放假就会来帮她看店。
而这个周六,似乎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日光灼晒,买烟买西瓜的,面孔也还是那些。
除了到下午2点41分,一辆白色的丰田埃尔法驶过门口,停到了天堂河那个侧开的室外楼梯外面,然后一个黑衣服的女人冲下车,蹭蹭蹭地上了楼梯。
在她背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中年紧跟而上。然后司机又从驾驶位这边下来,也跑了上去。
方笑贻坐在门口吃西瓜,原本只是随便看到他们。因为这会正热,路上没几个人,他也没什么别的可看。
只是等他们再出来,进去的3个,就变成了4个。
只见那女人拉了个新角色出来,他高个子,背对着路,穿件蓝条纹短袖开衫。两人拉扯之间,他伸手把那女的一甩,脱开的右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硅胶手环。
方笑贻瞳孔一凝,正莫名感觉熟悉,就见那女人扬起巴掌,一下把他的脸扇得转了过来。
好吧。
方笑贻看到他的侧脸,手里的瓜忽然就变抽象了。
星期六,他在路这边吃西瓜,而他的室友在路那边,被人抽了个大耳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