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出一张身份证,买入一条不归途]
唐悦看了两眼这则小众的警告,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有点慌。
而与此同时,一旁一直做“不说话、装高手”状的边煦则忽然垂下眼帘,将右手揣进了口袋里。
下一刻,唐悦转过头,见他从右裤兜里掏出来了一张纸片。唐悦一瞧,眼皮霎时狠狠跳了下。
只见那张黑白色的七寸打印照片上,背景墙赫然就是刚刚那个四海人力资源市场,它门口的人也像今天这么多,然后就在边煦刚刚等他的栅栏那里,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侧对着镜头,正在跟左手边做民工打扮的男的说话,自己也穿一件皱皱巴巴的老汉条纹POLO衫,但侧脸轮廓优雅,且脖颈修长。
那是……他爸,边扬。
唐悦感觉自己的好奇就像是进了嘴里的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这、”他抽走那张街拍状态的照片,脸上诧异万分,“你哪儿弄来的?”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天福超市,也就是边煦要找的那个小卖部墙根下,当哑巴。
边煦是因为交代完,无话可说了。而唐悦是因为信息量过载,大脑宕机了。
只有超市的秃头老板颇有雅兴,在店里放苏州评弹,那旋律悠悠地飘出来。
“丝纶~~阁下、静文、章……”
噔了啷当的,响得唐悦的脑瓜子,也仿佛成了弹花机上的一团棉花。
边煦他爸失踪好些年了,因为他妈妈需要再婚,就把他爸的户口注销了。
但是刚刚,他却拿着这张照片,告诉自己说:这张照片拍摄于他母亲于静涵再婚之前,她故意隐瞒了照片,也抹杀了他爸的“存在”。
唐悦乍然听到这种“家丑”,人也懵了,消化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最没用的。
“为啥呀?”
边煦则平静得多,他没看唐悦,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他是个神经病。”
说着他侧过头,将还剩两口水的怡宝抬手扔了出去。
瓶子划出一条弧线,落到了超市另一边门角上的蓝色垃圾桶……的桶沿上。
它“邦”的一下弹飞出去,然后滚落着,被一只刚从巷子里倒着迈出来、鞋跟朝前的白板鞋给踩住了。
咔嚓——
*
下午3点11分,方笑贻终于背着去学校的行李,下了楼。
谭威家里有车,大件他已经帮着带走了,只剩一个挎包,方笑贻手上很轻便,心里却不是。
他走了几步绕成半倒退,仰头张望自家客厅后面的防盗网和窗,那里心有灵犀的,很快也探出了一张脸。
是个女性,二十出头,落尾眉、杏仁眼,正是他姐方雪晴。
方雪晴看到他,笑眯眯地冲他比了一串手语,意思是别担心,她搞得定,有事一定会给他打电话,叫他安心去上学。
方笑贻倒走着,也回了她一串比划:好,你进屋吧,我走……
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句“神经病”,然后脚底“咔嚓”一下。
那是一个矿泉水瓶,方笑贻都不用看,凭感觉都知道。
但他还是看了,并还从低头的余光里,看见天福超市门口的小马扎上,坐着一个手还没完全放下的男的,疑似刚丢完东西,且衣服有点眼熟。
于是方笑贻扭头一看,脑中就蹦出了两个字:晦气。
“鸡窝头”的眼神看起来,倒是比方才正常多了,只是这瓶子,啥意思,丢他呢?还有那句“神经病”……
方笑贻眉心蹙起两线小褶:也是在骂我吗?
等碰到对方凉飕飕的视线,边煦因为诧异,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挺神奇的,这不大会儿,就碰见他两回。但要说缘分,它明显又不香,是个火药味的。
与此同时,“火药味”的方笑贻看着他,心里当时就想骂他:你才是个神经病。
但方雪晴还在等他“回话”,而且方笑贻感受了一下,他是恼火,但要说去跟煞笔大动肝火,火候似乎又还差点。
因为今天虽然破事不少,但因为开学,他心情还是不错的。
所以,哪怕这个神经又在发病,方笑贻也只在心里默默念了句:回应煞笔就会成为煞笔。
然后才回头冲他姐打完手语,弯接着腰捡起瓶子,转过身拐弯的时候,对着“鸡窝头”扔了过去。
唐悦看见那瓶子又飞回来,“咚”一下进了垃圾桶。而那个踩到瓶子的清冷小哥,也拐到另一边路上走了。
边煦也还在盯着别人,横眉冷对的,但右边眼睛小幅地乜了下,还带点别的情绪。
唐悦因为缺乏信息,所以一下就误会了。
“看吧,”他一捅边煦,哀其不争又怒其不幸地说,“我叫你去打篮球你不去,结果菜成这样,连个路人都能鄙视你了。”
可边煦说:“那不是鄙视。”
唐悦一句吐槽还没到嘴边:那不是鄙视是啥?敬仰啊?
边煦又哼地冷笑了下:“是他本来就长那样。”
唐悦听他那个语气,好像很了解别人一样。但是这个同学,唐悦完全不认识,只好狐疑地往那远去的背影上一挑:“认识?”
“不认识。”边煦说,也不想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