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林铮对这两个人格外注意。
待他们走进,林铮才看见这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子,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男人穿得破破烂烂,衣服上的布丁一个盖着一个,女子衣着虽然不是新的,可却很干净,也几乎没有布丁,男人的手紧紧攥着女子细瘦的手腕,他们慢慢地走进,站在饭馆不远处街道旁的一家没有挂牌子的商铺前,一动不动地等着什么。
"陈米五百文一斗!新米八百文!"
男人面前的商铺里,一个伙计走了出来,大声的吆喝声扎进耳膜。
男人听到了伙计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牵着自己手的女子,又抹了一把脸,依然没有动作。
宋序拍了拍林铮,疑惑地问道:“阿铮,现在的粮食这么贵吗?京都的新米不过才八十文啊,这里居然翻了十倍!”
林铮的眼神依然追随着那一老一少,她喃喃道:“八十文的米,天之脚下的老百姓很多都吃不起,柳林镇的天价米,不是要老百姓的命吗?”
“唉,”宋序叹了口气,“离京都远几公里,就会多出好几项杂税,用来供给当地的官员,米还是天价,这些普通老百姓,不被饿死就怪了。”
林铮的蹙起眉头,看向那一老一少。
忽然,女子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在粗布衫下颤抖,像一片秋风里的枯叶,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老人听得女子咳嗽之后,赶忙给女子拍了拍背,似乎是下定决心,他从身上翻出一块看起来像是玉佩的东西递给了店铺老板。
那老板伸手拿了过来,左看右看后传来了不屑一顾的腔调:
"和田青玉坠?前朝工法?这玩意儿放太平世道或许还值点钱,现下这日子?这玩意儿没啥用,勉强算你二十文。"
老人愣了一下,颤颤巍巍说道:“这玉坠是我家祖传的,怎么会只值二十文呢?柳家大郎,你要不再仔细瞧瞧?”
“我说四哥啊,咱们也是多少年的邻里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店铺老板一脸不高兴,“这世道,苛捐杂税多的很,谁都不好过,我之前既然肯赊米给你,现在我又何必为了这玩意儿哄骗你?对于咱们来说,现下要紧的是粮食,不是这种金贵物品,它没用啊。”
老人走上前,佝偻着背,拱了拱手:
“柳家大郎,你的好心我都记着,可如今琴儿生病,她需要吃饭啊,我们的米全被官兵收走了,琴儿现下病得越来越厉害,若是不吃饭,更撑不过去,柳家大郎,这枚玉佩你拿走,可否再赊我点陈米?”
那老板眼看也是左右为难,他开口道:“四哥,你这个真不值钱啊,大家都没米,我要再赊你,别人都不让啊,我这就没法开了……”
老人又向前走了一步,弯着的腰更低了,继续恳求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是琴儿生病了,她不能不吃饭啊,柳家大郎,算我求求你,再赊我点吃的吧。”
他身后的年轻女子一边咳嗽着,一边往回使劲拉着老人:
“爹,爹,你不用管我了,我这身子都成这样了,听天由命去吧,你别给我找吃的了,我不吃!”
“你还年轻,说什么胡话呢?”老人一把甩开女子的手,向商铺老板拱了拱手,“柳家大郎,求求你帮帮琴儿。”
老板叹了口气,将玉佩揣到怀里,舀了满满一勺米,递给老人:
“四哥,这点是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你别为难我,我要关门了,你回去吧。”
老人一看,感激涕零,使劲地拱手表示感谢,老板看着他,仿佛也无心做生意,准备关门。
“老板,等一下!”
林铮出言打断了老板的动作,那老板眯眼看向了林铮这边。
宋序将一袋银子递给了老板,又指了指身后这一对父女,解释道:“我这点银子买的米,给了这位老人家。”
老板掂了掂银两,随即喜笑颜开,冲着那老人喊道:
“我说四哥,你可真是遇上贵人了,这两位小姐买米给你啊,这下你可以替你闺女看病了。”
老人两眼放光,在拿到沉甸甸的一袋子米的时候,一下跪在了地上,拉着自己女儿就要给林铮和宋序这两“贵人”磕头,宋序赶忙上前制止,又偷偷塞给他点银子:
“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只是力所能及而已,我就是大夫,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女儿看看,一会儿给她写了个药方,你回去抓点药,给你女儿服下。”
老人激动地点点头,将少女拉过来,推到宋序身边,宋序把脉之后,写了个药方给老人,老人父女俩感激涕零,不停地道谢,随后老人抹着泪带着女儿朝远处走去。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林铮叹了口气,准备回饭馆赶紧吃饭好赶路。
两人回去的时候,煮的两碗面已经放在了桌子上,林铮和宋序两人本来就饿,也没顾及形象,大口吃着,不知为何越吃越困,等两人有所察觉,已然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