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波的心腹们也都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装聋作哑。
少数几个男性官员,也是恨不得原地消失,不让自己的性别成为靶子。
“一群蠢货!”
东莱波将密报摔在地上,染着黑色指甲的手指紧紧地扣住黄金扶手。
“王上息怒。”凤阙正尹出列,行礼后恭敬地说“这件事情,臣下实属无奈。且太宗陛下定然对此不满,但这一切,还不是随着太宗陛下的心意而决定。东宫中的那位,可是打心里要拨乱反正,维持正统呢!”
听了这话,原本寂静的朝堂更是一片死寂。东莱波更是在瞬间变了脸色。
血淋淋的事实被完全地揭露出来。
东莱波费劲千辛万苦,冒天下之大不敬,扶持女帝上位。那位亲历女人掌权是多么艰难的女皇,却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女性,于去岁立嫡长子李哲威为太子。
而东莱波一直等待的,那道册封皇长女的诏书,终究化为不可实现的梦。
东莱波警告地看了一眼凤阙正尹,然后紧急闭口
“退朝!”
“三日后朝会,孤要看到你们送上来的奏折,告诉孤,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朝臣们如蒙大赦,一个个步伐飞快,鱼贯而出走出大殿。
楼兰的官员们其实对于这件不公正的事情,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冲到太宗皇帝李昭的宫殿中摇晃她的肩膀,将她泡在浆糊中的脑子摇醒。但君王都没发话,她们有何插手的能力?
终究是,遗憾,为难啊!
回到寝宫后,东莱波一路脱下身上庄重奢华的朝服,罕见地抬手拿起一个珍贵的瓷器,重重地摔到地上。
那瓷器白如雪,在夏日冰凉,在冬日温暖,透过光看薄如蝉翼,乃上好的冰瓷,一件就价值千两白银。
东莱波一路推倒名贵的摆件,撕毁好几幅世间独有字画。在消气后,她才缓缓地,在宫人的服侍下披上一层外衣。
傅拒霜和杨项鸦匆匆忙忙地跟进来,进来就见她们最亲爱的殿下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发呆。
“王上,地上凉,恐伤了身子。”傅拒霜劝道。
“地上凉又怎么!孤迟早要被那几个蠢货气死。凤阙正尹是谁赐予的官职!”
“正是您于前年所赐。”杨项鸦说。
东莱波哑然无言。她颇有些幼稚地转身,不想去面对自己提拔上一个“逆臣这一心酸事实。”
“那凤阙正伊说的,也不全无道理。”阿依木为东莱波奉上一盏茶水,正听见傅拒霜说。
“道理道理道理,天天就知道说这些道理!孤难道不知道道理吗?孤又有什么办法。李昭是孤的义母,又不是孤是她的义母。李昭做下的决定,我又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呢?”
东莱波不开心,东莱波很无奈。
她抬手将头上的冠冕扯下,用劲要丢到一旁,在想到这顶龙冠的价值后,还是轻手轻脚地将它好好安置在一旁。
这是祖传的,不能坏啊。
阿依木心惊胆战地看着东莱波的动作,在找到时机后,快速稳妥地将旒冕收走。
幸好幸好,这顶比她命还重要的东西没坏。不然她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阿依木在心中后怕地想。
傅拒霜比东莱波年少两岁,此时面对上司少见地发脾气,也是颇有无奈。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您的错。”杨项鸦坐在东莱波身旁,贴近她,有些逾越地将帝王的头轻轻靠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只是您,是最接近圣座的那一位,所以我们就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您的身上。”杨项鸦轻柔地说,一双紫色的,漂亮的,纯净的眼睛,几乎比后宫中最美貌的侍郎更能蛊惑人心。
杨项鸦不是个美人,甚至比只能说是样貌不错的东莱波更为平凡。但无论是男尊国人还是女尊国人,在第一眼见到她时,都会感到扑面而来的安全感和威慑力。可此刻,杨项鸦的魅力却令东莱波屏息。这是一种,如土地般宽厚,厚重,温和的母系力量。
东莱波在杨项鸦的怀中,渐渐平息了怒火。
“正如您先前所说,这些都是帝王的职责。那现在,您就要担负起责任了。”杨项鸦说。
“也是。”
东莱波的呼吸变得平缓,她坐在窗前,坐到她最喜欢的那个位置上,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夏末景色。
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对心腹说“大唐的下任皇帝,只能是女人。”
傅拒霜和杨项鸦对视了一眼,突兀一笑,“您终于这样想了。属下相信,凤阙正尹大人的目的,也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