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本就看他不顺眼,上一世若不是这厮迟迟不与蒙烟姐姐透露自己的身世,蒙烟姐姐怎会为情伤怀,郁郁寡欢。
正要出言呛他,便又听见有人过来,“顾将军好教养。”
竟是陆庭春,他下山了。
四轮车轻磕在石子上,陆庭春一袭蓝衣锦袍,出现在顾明意身后。方才离去的蒙烟立在他身后,手搭在四轮车的后背——是她推着陆庭春过来的。
见四轮车停稳当了,蒙烟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陆庭春微微仰头,向她道谢:“多谢蒙烟姑娘。”
蒙烟微微福身:“郎君客气。”
祝余抿唇,看着陆庭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察觉到她的不快,蒙烟抬头看了祝余一眼,见她转过身,低声朝身后的管事妈妈说:“劳烦与大娘子通传一声,就说郎君回来了。”
谁料管事妈妈迟疑片刻,答道:“大娘子知晓的,今日一早,郎君已先同大娘子请安。”
祝余一愣,又回过头去看陆庭春,两人对上视线,他别开眼,不敢去看祝余的目光,祝余见状,又想起昨夜大娘子悉心的照料和今早那一桌可口的饭菜,心下便觉着有些荒谬,还隐隐有些反胃作呕。
这个家里,除了英姐姐,从来没有人听过她的肺腑之语,觉着她配不上时,便觉得是她僭越高攀,如今妥协了,便又如施舍一般,要自己接住这泼天富贵,上好的姻缘。
陆庭春似是觉着有些难堪,便开口解释:“听闻你受了伤,我便想着回来看看。”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记得祝余说过的话,哪怕对方将他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他也始终自恃身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被祝余喜欢的事实。
从前或许还有几分克制,自打受了腿伤之后,整个人便透着股阴沉沉的感觉,从来不在意旁人的感受,以此来维持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陆郎君若是无事,我这有桩生意倒是合适,不妨移步详谈?”
蒙烟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替祝余解了围。
顾明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见蒙烟要跟人谈生意,“不行,你还受着伤,先回去休养休养。”
蒙烟摇摇头,俯首去看陆庭春,后者端坐在四轮车上,死死盯住祝余的脸,无端的让蒙烟皱起眉来,“陆郎君?”
陆庭春回过神,应了一声,见祝余面色越来越难看,想起陆英出嫁前她的那番话,怕她当众闹起来,便说:“如此也好,那便又要劳烦蒙烟姑娘了。”
蒙烟颔首,正要去推四轮车,顾明意一个闪身上前,接过四轮车,“怎么好劳动姑娘家呢,我来推你,”言罢顿了顿,故意似的,加重语气:“顾公子。”
顾明意推着陆庭春在前,蒙烟跟在后面,走出去一段路,回过头去看祝余,只看到紧闭的院门。
心细如发,察觉到这两人之间似是有些不快,蒙烟垂着头在心里琢磨着,又想起昨夜雨中,祝余看向自己的眼神。
真奇怪,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为何自己屡次忍不住维护她。
回忆起昨夜她为了救自己同人拼命的模样,蒙烟倏地停住脚步。
她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令仪,脑海中翻来覆去,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萍水相逢而已,为什么能为了她人搏命至此。
蒙烟想不通,但今日这场合,实在不适合开口再去询问,她便想着过两日再上门来寻祝余。
谁知,等她再上门时,便听府中人说,令仪姑娘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她觉得奇怪,回到食肆,坐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正要出城去寻顾明意帮忙,便听得门外有人来。
来人自称是祝余旧识,玄色锦袍加身,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上门来是为问她祝余的下落。
蒙烟并未直接回答,担心其中有诈,拐着弯问了问这人与祝余的关系,寻她是何目的。
那人立在原地,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末了像是没找到合适的字句用来描述自己与祝余的关系,干脆掏出腰间令牌。
说他是京中安平侯之子,名唤萧持钧,此前一直跟在祝余身边的是他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