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萧持钧在佛庵内祈福,祝余折返回后院,自那出小门进去,赫然便是别庄的后山,她小心关好门,进了林子。
此处应是常有人来,乱糟糟的草丛和落叶堆中间露出一条清晰的小径,祝余顺着路往前深入,拐过弯便望见了别庄的屋檐,竟如此相近。
行至林子尽头,便瞧见别庄后门处有人把守。祝余轻轻绕路,自后边右处围墙翻了进去。
别庄里倒是静悄悄,毫无人迹的模样。游廊花园一股荒废已久的破败感,进入正堂,地上还散落着零碎的茶盏和棋子,旁侧还有些泥脚印,一切都明晃晃昭示着,这儿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祝余心下一沉,朝内室走去,进门时偏过头发现了一柄箭头,嵌在门框上,还带着血印。
是宵衣卫的剑弩。
她又在四周绕了绕,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正欲离开,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闪避退回内室,那人似乎并未发现她来过,只顾着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祝余屏气凝神,透过破败的窗户纸看见那人在动堂上的棋盘,似乎是在复原棋局。
她正想换个地方仔细看看,便听见身后“啪嗒”一声,是机关启动的声音。那人提步便往内室来,祝余猫着腰,靠近大开的窗子,轻身一跃,翻窗而出,随后在院中水缸借力,脚步轻点就上了房顶,刚藏好身形,那人便出现在了院中,未见祝余踪迹,他又折返回去。
祝余这才轻飘飘地下来,又摸回堂上,去看棋盘上的棋局,她不懂棋,但内室的机关一定与这棋盘有关,没有半分迟疑,她掏出怀中巾帕,咬破指尖,草草将棋盘上的走势誊了上去。随后便原路返回,出了别庄。
刚推开那扇小门,便撞上萧持钧斜靠在围墙上,见她回来,提着剑便走,一句话都没说。祝余缀在他身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渐渐地就去学他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行至半路,他突然停下,祝余并未止住脚步,而是上前一步回转过身,凑上前去看他,萧持钧却倏地俯身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两人越靠越近,呼吸相触,祝余咽了咽喉咙,后退半步,却被他一手揽住,拒霜剑佩在腰间,上面覆着萧持钧的手心,指尖轻轻搭在祝余的腰上,她今日穿着半臂襦衫和百迭裙,腰间佩着花绶结,未戴披帛,萧持钧的虎口一半是拒霜剑冰冷的触感,一半悬空,虚抵着她腰间绶带。
祝余退无可退,索性往前一步,稍离萧持钧的掌心,解释道:“我方才只是去看看,不会做什么的。”说着又掏出了怀中的血色棋盘,尚未开口萧持钧便发现什么,去抓她的手,目光落在方才咬破的指尖,这会儿已瞧不见什么血迹。
萧持钧本就阴沉的脸更臭了几分,祝余缩回手,小心地将那绘着棋盘的帕子递给他,萧持钧接过,正要仔细查看时,身后忽然有人来,二人便沿着原路回到佛庵前院,一路上走走停停,那人都一直跟在身后。
辞别了小姨,两人并未再去别庄,而是直接下山。行至山脚,身后的尾巴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祝余拉着萧持钧往山脚的集市跑,绕了几段路后两人上了一家酒楼,那人没跟上,在酒楼跟前的巷子里打转。
等到实在寻不到人,那人便朝西边去,祝余两人便下楼跟上,谁知这路越走越熟悉,跟着跟着便跟到了他们住店的客栈,等了一会儿才进去,上楼时,看见方才跟踪的人正在后厨挨训,管事的正斥他擅离职守,要罚他工钱,那人唯唯诺诺,一字不敢说,全然没有方才的谨慎精明,原来是这客栈的洗碗小工。
两人上楼休整,又在客栈待了两日,都不见那人有什么动静,正欲再探别庄,大清早下楼用饭,祝余便听着管事的又在训斥他,似乎是今日要告假。
下了楼,萧持钧已在桌前,桌上放着碗三脆羹,嫩笋鲜美,混着小蕈,点缀着点点红枸杞,还有一碟江鱼兜子,晶莹剔透的面皮包裹着新鲜的鱼肉,鲜香扑鼻,都是祝余爱吃的。
只可惜没等她放下碗,洗碗小工便径直出门去。
远远地跟在他身后,这厮东躲西藏的,不知要去什么紧要地方。不曾想,跟着跟着,又到了老地方,那人竟直接上了苍梧山,想起前些夜里萧持钧解出的那道棋局,祝余心底涌起一丝不妙。
很快,祝余便又趴在了别庄的屋顶上,这回还跟着个萧持钧。两人注视着那洗碗小工熟练地摆棋子,打开机关 ,然后消失在了机关后面。萧持钧执棋,祝余望风,片刻后机关再次开启,两人不急着进入,而是在外间观察了一会儿,见无人被惊动,这才进了机关后的密室。
内里七弯八绕,石壁上还有点点水迹,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祝余握着拒霜剑,警惕地走在前面,此时若是有人横空杀来,当真是避无可避。所幸一路并无异样,两人顺利进入到另一天地。
这别庄的地底下竟别有洞天,四处微弱的烛火点点,像是有人常住,祝余取了火折子,照亮前方的台阶,前方四通八达,弯弯角角众多,他们不认识路,只能试探着往前走,一直不曾遇到方才进来的人,两人继续向前,转过一个拐角,忽然有一阵风吹来,随后传来一阵锁链的声响。
祝余近前去看,有一人被锁在岩壁上,面容有些模糊,她将火折子凑近,眼前便露出一张脏污的脸。
是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