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解心下盘算一遍,顿时放弃与魏紫正面交战的念头。他将头一扭,就要开溜。
背对着魏紫,他没能看见魏紫睁开双目,眸中雷电纠结,将她整个瞳孔团成一枚苍白的电球。
雷电声破空传入每个人耳中,简直就像是直接在耳边炸开——事实上也确实是在耳边爆炸。
张解整个人被雷电包围,根本逃无可逃,空气中传来哔哩啪啦声响和张解的惨叫。嗅觉灵敏的弟子,甚至还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肉糊味。
“你是魔兽!你是只魔兽!”张解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脱身,站在雷电之外,高声喊道,“她是一只魔兽啊!只有魔兽才有这种古怪的能力!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她拿下打死!”
回应他的,只有弟子们眼中的愤恨,或是麻木。
张解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曾经一呼百应的掌门,还以为其他人会听他唆使,却不想他在挖出吴稀奇灵根的同时,也将他自己的人性给挖去了。
魏紫举起手中利剑,悠悠朝张解划去,剑风吹散她的头发,搅动风云,裹挟着电光,刺向张解。
张解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半空迅速画下符箓,准备遁逃。
他还未将符箓绘画完全,巨大的法术波动将方圆几里的人尽数冲开,尘雾冲天,树木尽毁,天地颠倒,日月皆落。
正在画符的张解和准备杀他的魏紫也被波及,二人倒飞而出,纷纷吐出一口鲜血,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天边异常。
一道流光从天而落,狠狠砸在魔兽森林的封印之上。
朝闻道身后负剑,一手捏住长鞭,一手掐住梼杌脖颈,将其按进封印之中。他身上白衣如雪,不染尘埃,背后仙剑已有裂纹,剑尖尚且在滴血。
白衣翻飞,纠结黑色长发,朝闻道立在封印之外,冷眼看向仍旧龇牙咧嘴要往外冲的梼杌。此时此刻,比起里头疯狂如野狗的梼杌,朝闻道更像杀神。
划开掌心翻手覆在封印之上,无数金纹从四处飘荡而来,稳稳落进封印中,化作一条金链,锁住梼杌四肢,将其关押。
魏紫拾剑,要给张解补上一击,却发现后者利用半成品符箓逃跑,只留下一截手臂。她扭头去望朝闻道,瞧见后者半跪在地,以剑撑住身体。
来不及思考,她化作弧光冲向朝闻道,在仙剑尽数碎裂成块时,代替它撑住了朝闻道。
“朝闻道!”魏紫跪在地上大声喊他,脸上泪水血水灰尘混在一起,又被她随手抹开,实在碍眼。
“没死。”朝闻道扶住她肩膀,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没怎么受伤,就是有点累。”
抬手想要擦掉魏紫脸上碍眼的脏污,却没力气抬起胳膊,只得作罢。
“借我靠一会,我缓一缓。”
朝闻道瞧见魏紫脸上为他而担忧紧张的神色,心中一软,想道:就任性一回,就一回。
他顺势靠住魏紫肩膀,握拳将手搭在她腰侧,感觉这姿势有些僵硬,想了想又将头抵住魏紫颈项,闭上了眼睛。
尘埃之中,封印之外,没有人敢靠近这方战场,只有任性的仙君,呆滞的师父,和一只在封印里叫嚣不断破口大骂的魔物。
连云宗逃出来的弟子只有十六人,第一学府又陆陆续续来了三十多个在外执行任务的弟子。
他们收到宗门遭难的消息,忙忙赶回,却只看见了被铲平的山头,以及尚在冒烟的宗门遗址。
若不是收到幸存弟子的讯息,赶来第一学府,他们恐怕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悲痛:“怎么会这样,师父.......呜呜呜”
有人愤怒:“张解他*娘*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梼杌,我要......”
有人则难以相信:“怎么会这样?不会是这样的?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或许应该......”
整个第一学府,就像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每个角落都上演着不同的剧情,演绎着不同的面孔。没人注意到魏紫匆匆走进了朝闻道的房间。
她掏出一罐生肌膏,又打了一盆温水,对朝闻道说:“你去床上躺着,孔知秋没回来,我这几天暂且替你上药。”
朝闻道垂眸拒绝道:“我通知了八宝,他很快就会回来。”
“在此之前先把血流干净,还要用法术强撑着不让人看出来?”魏紫拧好毛巾,推着他坐在床上,没给他抗拒的余地。
朝闻道深深看她一眼,没有依言躺下,只是坐在床边,脱去了外衣,撕开里衣,露出肩胛骨下侧接近心脏的地方,洞穿的一个巨大伤口。
他用了止血符,伤口看起来很干净,但却显得愈发狰狞。
魏紫脸色一白。她知道朝闻道有受伤,但不知道伤的这般严重。她本想问‘不是说伤的不重么’,却看见了他身上其他地方还残存着的淡淡旧疤。
这些疤痕如蛛网一般遍布在他身体上,这般算来,这次确实‘伤的不重’了。
不知怎的,魏紫想起了八宝的那一句‘我们家仙尊,总是受伤’。
眼睛一眨,眼泪就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