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边已是层层暮色。那天边一条红的晕染开的细线,仿若再沉下来一点,就彻底落在地上。
姜钰这一望,望得很远——他看见巍峨的宫城在黄昏下镀上一层金箔,既华丽,也腐朽。檐上那些石头做成的鸟兽,眼睛反着天上的光,嘲弄注视着经年不变的皇宫。
“殿下,今晚到哪里去用膳?”
姜钰脑子里还想着河东匪患的事,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微皱起眉,又舒展开,淡淡道:“到白氏那里去吧。”
“殿下……”姜钰身边小内侍欲言又止。
“说。”
“殿下,皇后娘娘今日叫小人给殿下带句话。”内侍壮着胆子开口:“娘娘说,宫中向来是尊卑分明的,殿下您……不能太过冷落太子妃,以免助长了不安分之人的心思。”
姜钰哼笑一声,道:“母后这又是听了太子妃的话?太子妃三天两头往未央宫跑,也不知母后能否受得住这份叨扰——行了,去哪儿都一样。去传话吧,今日我去看看太子妃。”
内侍诶了一声,眉开眼笑去传话了。
姜钰不着急去,先回了自己寝宫,赶在入夜之前再看几份奏疏。陛下年迈,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如今,他这个太子倒是监起国来。
不久,有人前来通禀,说太子妃宫中摆好晚膳,就等着姜钰过去。
近日匪患兵乱闹得厉害,姜钰整日不得安宁,他放下手中奏疏,长叹一声,叫来身边侍从,“你去丞相府一趟,就说明日早朝,务必带着众臣上书削藩——这些藩王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说罢,姜钰便动身去了太子妃宫中。
太子妃今日接到内侍传话,可谓是惊喜万分。姜钰许久不来她宫中,她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又是叫人为她梳洗打扮,又是吩咐厨房做太子爱吃的饭菜。
她身边嬷嬷见状,缝里插了一句:“太子妃何不趁着今晚这个机会,把韶娘子送到殿下面前?”
太子妃正往头上簪珠花,闻言十分不满,“殿下许久不来我这里,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机会,怎么就要拱手让人?今日她才来东宫,往后日子还长着,何必愁没机会?”
嬷嬷听了,叹道:“此言差矣。太子妃想想,韶娘子是您引进东宫的人,自然唯您马首是瞻。若是韶娘子得宠,太子免不了更加看重太子妃,太子妃还愁没益处?......奴婢是怕韶娘子迟迟没有名分,夜长梦多,要是白良娣那边不安分,出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太子妃闻言,恍然大悟。
是了,若是那白如欢先下手为强,作出什么妖来败坏她的好事,可怎么好?
“你说得是。那……你便去一趟听竹阁,叫韶明珠到我宫里来候着吧。”
嬷嬷心知肚明,太子妃到底是想把人拿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照着去做了。
嬷嬷方走,殿外便传来通传:“太子妃,殿下来了!”
太子妃浑身一个颤栗,急匆匆起身,绕过屏风,勉强镇住心神,对着太子见礼,“殿下。”
姜钰摆摆手,打量太子妃一番,勾起唇角,“.....不必多礼。我许久没仔细瞧过你,你好像瘦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