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厚,侯府门前挂起灯笼。灯笼迸发昏黄光芒,边缘像是微微晕湿,在夜幕之中湮开。
长街四下寂静,马车微微摇动,缓缓停在侯府高大朱门前。
李露携着王蕙从马车上下来,二人脚步匆匆,神色一言难尽,一前一后穿过长廊,回到东院。
早有丫鬟准备好热水帕子,服侍她们净手。可李露没那个心思,她挥挥手,屏退丫鬟,手中紧揪着手绢,压着声音问王蕙:“皇后娘娘那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去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这……这如何能行?”
相比之下,王蕙就要冷静许多,她年纪虽不大,可一向沉稳,思索片刻道:“也难怪皇后娘娘那样说。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亲子,总是要比侯爷这个侄儿亲的。逆王一案,陛下亲口说要让太子去查办,所以侯爷能不能全身而退,全看太子殿下意思了。”
她拉住李露的手,“夫人莫着急,娘娘不也答应从中周旋吗……只是,我们难免也要讨好东宫一番。”
“我何尝不知!”
李露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久久不舒展,“可太子天潢贵胄,什么珍稀宝物得不到?我们,我们这些妇人又能拿得出什么?”
再加上,太子虽然和永宁候是表兄弟,可二人一向算不得和睦,从前甚至闹过许多不快。此时出手帮永宁候,太子保不准还要落得个徇私的名声。
他不踩侯府一脚便罢了,又怎么会出手相助?
李露思来想去,也觉得这实在是没把握的事……
王蕙这边,同样纠结。
要说她也是运气不好,才刚刚嫁到侯府,便遇上这样的事。王蕙从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是由皇后亲自指来服侍永宁侯的。
出宫那天,皇后亲自送她,只嘱咐了两件事:其一,进了侯府,她就生死都是侯府的人。其二,她要尽力侍奉夫君,早日为永宁侯府开枝散叶。
王蕙牢牢记住了。
可是她没想到,入府不过几日,永宁侯府就遭到这样的变故。
可她已然是与侯府绑在一起了,倘若侯府倒了,普天之下,再也没有能给她王蕙撑腰的人……王蕙想要救侯府的心,丝毫不逊于李露。
李露此时是毫无头绪,可王蕙不同。
不知为何,她脑中始终现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便是这侯府里,最得宠的韶明珠。
进侯府之前,王蕙便听说过韶明珠,知道永宁侯有这么个宠妾。
但她见到韶明珠后,依旧吃惊万分。吃惊的不是别的,是韶明珠的模样,竟有七八分像太子从前宠极一时的姬妾。
那姬妾姓杨,曾是整个东宫无数目光的聚焦点。太子如何宠杨氏,王蕙是见过的,那可真是视宫中一切死寂浮灰的规矩于无物。
可后来杨氏死了。
杨氏病逝后,东宫中再也没有进过一个女人。宫人们都在背后咋舌,不明白太子为何会对一个民间出身的女人用情如此。
王蕙渐渐出了神……
太子……韶明珠。
倘若,倘若侯府肯献出韶明珠到东宫,事情会不会有转机?韶明珠到东宫,会不会比在侯府更得宠?
随即,王蕙又被自己脑中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且不说太子会不会要一个侍奉过他人的女人……哪怕太子要,这事情传出去,侯府从此还有何脸面?
犹豫片刻,王蕙叫住李露,吞吞吐吐把陈年往事说了一些,也暗示了自己的想法。
她原本以为李露会为了侯府的颜面拒绝,谁知李露听后,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先是有些惊诧,她从未听说过此事,只知道早年间太子身边是有个宠妾,可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随即李露在王蕙身边慢慢坐下,锁眉思虑。
她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