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景象再次变幻,薛莫就这样被困在自己身体里,重新经历从小到大,贺言竹对他的冷待。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口处扎针,密密麻麻而微小的刺痛。
他看见自己在路上遇到历练归来的大师兄,满心期待想要打声招呼,问一句是否顺利,却眼睁睁地与那人擦肩而过,被彻底无视。
他看见自己前一晚刚在大师兄房门口送出亲手编制的剑穗,隔天便无意中听到他对好友评价自己“品行顽劣”。
他看见太玄剑派五年一次的试炼场上,旁人问大师兄觉得谁能夺得魁首,他毫不犹豫地说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最后他看见近日发生的事——大师兄看到无言镜的预言后想杀他;城隍庙中,背后那双冰冷的手。
在自己的身体里,薛莫这次得以亲眼看见那双手是如何将自己推向黑雾......
他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凌云峰那片竹林前,看着远处围做一团的小弟子,他终于意识到那个阵法是想将他永远困在这里。
就这样,薛莫一遍遍地被迫循环在这些场景里,从初次见面的冷眼,到背后的杀意,一幕幕接连不断地从他眼前上演。
渐渐地,他变的麻木起来,这些场景无法再触动他的情绪。
此刻,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循环中,薛莫有些无聊,他眯着眼,等待着那句早已烂熟于心的“顽劣不堪”响起。
然而,这次响起的是一句与记忆中不同的话。
“原来你当时听到了啊......”
薛莫瞬间清醒,猛地抬起头。贺言竹正从不远处看向角落里的他,脸上带着些许尴尬与不自在。
“你......”薛莫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贺言竹垂下眼眸,看向地面,话语中有些迟疑。
“你不用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说的话也不总是对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薛莫的耳边炸响。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周围场景突然开始崩裂,如玻璃般裂成万千碎片。
薛莫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贺言竹有些吃惊的模样。
*
贺言竹今日经历了很多个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城主是幕后黑手已是最大的意外,却没想到,更多的意外是与薛莫有关。
他没想到薛莫是他们之中最后一个破阵的。且不说薛莫的天赋与实力只在自己之下,就说薛莫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性格,都不像是会被困在某个恐惧或执念下无法挣脱的人。
他更没想到是,薛莫的幻境中出现的是自己。当他耗尽灵力进入薛莫幻境时,却发现自己正张口,准备说出那句“顽劣不堪”。
以薛莫一直没有破阵的情况来看,若不是此次反而让他放下了,长此以往,它甚至可能成为心魔,不仅于修行不利,严重的甚至可能因此殒命。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人是会变的,他不该因为薛莫年幼时做的错事,便否定他的一切。
贺言竹抬眼看向远处刚醒来的薛莫,他想,从今日起,自己对待师弟师妹们要做到一视同仁,不能再有所偏颇。
“阿莫,你没事吧。”周斯义扶起刚醒来的薛莫,语气中带着关切,“你怎么被困这么久,我们早就醒来啦。”
薛莫还有些恍惚,他抬头看向周围,夏铅凡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庆幸:“大师兄看你一直没醒,就强行入阵进入你的幻境。还好没过多久你就醒来了。”
吴潇潇和沈惜文也围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薛莫站起身,问道:“你们早就破阵了吗?”
说到这个,周斯义便有些得意:“对啊,哈哈,我是第一个醒来的。”
薛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
周斯义不满地撇撇嘴:“喂喂,你什么眼神,像我这么意志坚定、勇敢坚强的人第一个破阵很奇怪吗?”
薛莫没有接话,转而问道:“你在里面看到什么?”
周斯义叹气:“唉,也没什么,就是不断重复的考试。考完一张又一张,考完一天又一天。”说到这里,他眉飞色舞起来,“然后我便将笔一丢,翻桌而起。谁想到这阵就这么简单的破了哈哈哈。”
他得意地叉腰,继续说道:“这阵看着玄妙,却也不过如此嘛。这城主还以为能困住我们。”
薛莫听到这里,才注意到城主正歪着身子,没有任何动静地坐在主位上。
“我们已经看过了。”沈惜文低声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薛莫皱眉。
城主身上有大师兄给的,能抵御金丹期全力一击的符咒,竟然还是死了。
就在这时,大师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是中毒死的,恐怕杀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缓缓道,“这是在杀人灭口。”
薛莫转过头,看向他。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
薛莫道:“刚刚......谢谢大师兄入阵救我。”
强行入阵是很危险的,但是大师兄还是选择入阵救他。
贺言竹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目光避开他的视线:“没事。”
*
隔日清晨,客栈内。
几人围坐在桌边吃着早饭,贺言竹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思考此次事件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太玄剑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