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姜桃想象中年轻不少,也好看许多,只是眉宇一直蹙着,凭空老了好几岁。
两个侍卫快步上来,给他穿上铠甲,另有一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牵来一匹马。
李靖并未立刻上马,而是扭头朝院子一角看了看,发出一声叹息。
“那个街头卖艺的没再上门闹吧?”他对管家问道,语气里全是疲惫。
“没有,老爷。咱们赔给他的钱,够他再买两只狗的了。”管家恭敬回答道,“说到底就是想要钱,您就别再责罚小少爷了。”
“不行,今日他能捏死人家的狗,明日就能杀人。他才只有五岁,以后可如何得了?”李靖本来绷着脸,闻言气得胡子飞起来,在姜桃这个角度看去,有点滑稽。
可随风灌进她耳朵里的话,却让她心肝猛地颤了两颤。
捏死,狗——
这么凶残的吗?
作为爱狗人士的姜桃,手心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差点从树上滑下去。
“可是少爷坚持说,那狗不是他踩死的。”管家小声道,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主人神色。
“他一个孩子,谁无缘无故弄死一只狗嫁祸他?”李靖胡子又一次飞高高,面颊涨得通红,再次凶狠地朝院角瞪了一眼。
那儿有一间相对破旧矮房,似乎没有窗户,像个牢房。
“哎,当初少爷出生的时候是个肉团子,用剑劈开才变成孩子模样,这事老奴严格勒令不许说出去,可不知道怎么还是走了风声,导致陈塘关的百姓都对他十分忌惮,都这么大了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也是可怜。”
李靖神色微动,用力攥了一下拳头,半晌才无奈地喟叹一声,嘶哑道:“罢了,再过一刻就放他出来吧。记住,绝对不许他再偷偷溜出去。”
“是,是。”
李靖飞身上马,很快离开了。他一走,一位容貌端庄,身材纤瘦的妇人就跑出来,眼眶通红地抢过管家手中钥匙,直奔小矮房而去,哆哆嗦嗦打开房门。
“吒儿,吒儿,快出来吃点东西吧。”妇人心疼地唤道,却仅是止步于门口。
“我不出来。”一道清冷高亢却又稚嫩的声音自房屋深处传来,“那狗不是我踩死的,我不出来。”
“吒儿——”妇人倚在门框上,身影我见犹怜,她又央求了一遍,然而儿子还是不肯出来。
她深知他脾性,也就没再继续央求,有点落寞地转过身走到院子中间。
“我把吃的放在院子里了,你……多少吃点吧。”妇人——殷夫人回身说道,随着她声音落地,几个丫鬟捧着丰盛的早餐鱼贯而来,一盘盘放在院中央的石桌上。
最后叹息一声,殷夫人与管家一道离开,小茅房的门半敞开着。
姜桃本凉了半截的心,又凉了二分之一。
姑且不论他捏没捏死狗,就看殷夫人的熟练程度,就知道他没少被关小黑屋。一次是误会,但不会次次都是误会,他好歹也是陈塘关总兵府上的三少爷,普通老百姓哪敢三天两头去构陷他啊。
身前的鸟妈妈鸟宝宝们吃完了虫子,又开始啄她的手指头,邦邦邦,邦邦邦,就如姜桃此刻的心跳。
果然还是魔王级别的恶童,自己真是好生倒霉——
如此想着,她心里升起许多害怕,只想赶紧从这里逃开,突然房门嘎吱响了一下,她倏地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稚嫩的身影沐浴在暖金色阳光中,一步步朝院中走去。
姜桃一瞬间忘记了害怕,眼睛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外形确实是五六岁孩童模样,一左一右扎着两个丸子状小揪揪,皮肤很白,更衬得发丝如鸦羽般漆黑,只是他身上有种很强势很凌厉的气息,正是这气息让他看上去既年幼又老成,而这一切都是姜桃还未看清他面孔时,就直接感受到的。
姜桃微微有些诧异,她看过柯南,知道一个身材小小却气场斐然的人是什么样子,但哪吒给她的感觉却完全相反,以至于她还没看见他正脸,就莫名地心生畏惧。
她忍住慌乱,又朝院里瞥了一眼,却见少年一动不动伫立在石桌旁,望着那些食物,良久未动。
忽然,他朝她的方向猛一转头,一道黑沉如电的目光扫射而来,吓得姜桃嗖地把脑袋缩进茂盛树冠中,身体止不住打颤。
完了,是不是被看见了?
“啾啾,啾啾——”小鸟们被她的突然动作惊到了,扑棱起翅膀,姜桃缩头缩脑躲在树叶之间,进退两难。
就这么过了足足十几分钟,她才敢颤颤巍巍探出插满树叶的脑袋瓜。
小哪吒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也不在她视野内的任何地方,姜桃抹了把头上的汗,笨拙地滑下树干,牵起在一旁啃草啃得正香的小毛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