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住一朵花,好像抚摸着过去的记忆。
天色是同样的阴沉,狂风抓起她的头发,拍打她的脸颊,谈宁戴着耳机,手机拍摄的内容与曲调是契合的惆怅。
海棠繁密,如同瀑布,往前踏入一点,就像要将她整个淹没,她情愿将不知名的焦躁和忧伤就这样淹进花里,她快要倒进花枝中。
不该再有憧憬,不该再做着大梦,她知道没有人故意阻碍她,可她就是,在做演员这条路上原地打转,好像再也走不下去了。
一朵花落在她肩头,打着旋儿滚到地上,身旁忽然出现一人的手,在阴天下,衬得底子越加白,青筋也越分明。
符煦攀住她颊边的花枝,勾着她一边的耳机线,问她:“在听什么?”
风呼啦啦吹过,手机里的声音骤然停止,她怀疑自己耳朵已被吹聋了,只感受到心脏扯着她往外蹦。
只是手机没电而已,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车,符煦一边给她充电,一边再次问道:“刚刚在听什么歌,我想知道。”
他的头发向来比最庄严的神父还要一丝不苟,此刻全让风吹得东倒西歪,这丝不同寻常让她忽然道:“我唱给你听吧。”
她唱纷飞的柳絮,不归的轻舟,唱到久久等一个回答。
她闭上眼,属于钟曼华的故事卡壳了。
或许她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试镜,心像敲响一百只鼓,或许她在激动之下根本没有准备好。
她忘记台词了。
刺白的灯光照过来,哪里还有什么海棠林呢?
很短的时间里,她想到失意的过去,一片空白的将来,决定不要让所有人等她。
“我可以再来一次吗?”
谈宁忐忑地等待着,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个她现在渴望抓住的机会。
她等来了。
风不停,钟曼华在海棠树下,从白天坐到了黑夜。
她面朝着看起来最古老的那棵树,说出自己的愿望。
希望他回来,又怕他真的回来。
他对未来有那么多憧憬,应当拨开她这沉重的雾……
风向后吹起她的头发。
是否。
全然不知身后有人举起又放下的手,差一点就可以触碰到她的发丝。
“你来了。”
他的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曾经是那样柔软,会说好多动听的话,此刻对着她却无话可说。
钟曼华听见爱人的沉默,一如谈宁听见符煦的沉默。
她忘了。
静默是告白,静默是抛弃,静默是杀人于无形的飞叶刀。
黑洞洞的枪隐于同样的暗夜,她还想再看清夜色下爱人的脸颊。
到最后,不知是子弹先穿透她,还是雷电先劈中百年的海棠树,她的心焦枯在这无言的春夜。
直到……
他就着瞳孔涣散的她的手,朝自己心口上开了一枪。
远远又飘来歌声。
……
看柳枝飞絮
看远山苍翠
看天色清朗尚有时间对饮且共醉
看细雨湿花蕊
看轻舟飘去
看你怎么酝酿最后说那一句
……
乱了套了,钟曼华是反派,少爷是正派,正派怎么能陪着自己的仇人一起下地狱呢?
他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杀死她后,他虽然痛苦,可他应当难过的是自己遭受欺骗的不甘,识人不清的悔恨。
他哭他惨死的父亲,哭这陡然溃散的繁荣家庭,哭自己不该放开真正该爱的人。
接下来,他会收拾好心情,努力去赢回曾经的恋人逐渐偏向男主角的心。
可是为什么,过去的恩怨,他还一点都不了解,就这样抛弃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谈宁看见少爷倒下,她想,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