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无奈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一个庶出的丫头,我爹坠亡后,嫡母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带着自己的亲生儿女离开了京城,却将我打晕了,拖到京兆府说我偷窃东西,府尹收了她的好处,将我送到了教坊司,过了几年才到了凝香苑。”
幽兰道:“那你又怎么会成为秦时安的细作?”
冷霜继续道:“三年前,常岳找到我,让我帮忙留意一些信息。我想着有银子赚,所以就答应了,后来才知道常岳背后的人是秦时安,也算是我爹的好友之子。”
说到这里,冷霜静静打量着幽兰,脸上带着一丝探究道:“我很多年前曾经在马车上晃眼见过你一次,知道你是慕大人的女儿慕昭。既然你是穆大人的女儿,那和秦家就应该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为什么你会和秦时安在一起?”
幽兰垂着头,低声道:“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替他翻案。秦时安就是翻案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
冷霜道:“我也相信,我爹的朋友一定是个为人正直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勾结敌军的事情。”
“只是……”冷霜沉默了片刻又道,“只是如今此事已盖棺定论,你又有什么办法来为此翻案呢?难道秦时安还要帮你不成?”
幽兰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过是依靠着他的庇护,为自己留一条路而已。好在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我会慢慢慢慢地将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理出完整的思路来。”
冷霜点点头,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道:“那就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幽兰问:“既然姐姐是陆伯父的女儿,那我想问一下,你可知道陆伯父在去世之前可曾有过什么异常的行为?”
冷霜认真思索了片刻后才道:“他坠亡之前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不过在更早之前,他常常半夜离府,嫡母还以为他在外面养了女人,大闹了好几次。”
“有一次,半夜我睡不着,便偷偷跟着他溜出了府,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平房里,发现他一直在用各种动物来做实验。”
说到这里,冷霜的手有些发冷,继续道:“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拿了一只猴子来做实验。那猴子很快就变得狂躁不安,甚至将铁笼扭曲逃了出来。我父亲追了好久也没有追到它,最后又折返回房间里。”
幽兰问:“那房子在哪你知道吗?”
“就在我家对面斜角线的位置,旁边是一家榨油的店铺。父亲去世后不久那房子就变了主人,住进了一家人。”
“这件事你可告诉过别人?”幽兰问。
冷霜怪笑一声:“告诉别人?我一个小女孩半夜溜出府,不被我那黑心肠的嫡母打死才怪。”
幽兰也认不出笑出了声。
可是很快,冷霜的脸色暗沉了下来,突然开口问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幽兰愣愣地看了冷霜一眼,瞬间明白她所说的是常岳,立刻摇摇头道:“没有,他只是不愿意杀我,所以才逃走了,这也是我拼命要救你出来的原因。”
冷霜默默地笑了一声,眼神里无比凄凉,又道:“像他这样的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们都身不由己。”
幽兰抚了抚她的双臂,强撑着笑道:“所以我们自己要好好地活着,只有好好地活着,将来你们才有机会团圆,将来我才能为我自己的父亲翻案。”
冷霜道:“我听我爹说过你和秦时安的事情。”
幽兰问:“什么事?”
“在一个洞穴待了一晚的事情,你爹气炸了,说要打死你。最后也没打死。”
幽兰忍不住笑出声道:“我三个哥哥护着呢,哪儿那么容易被他打死,而且那时候……”
说到这里,幽兰突然哽咽了一下,双眼忍不住泛红,她仰着头将眼泪憋回去,笑着道:“而且那时候我说,大不了就嫁给他好了。”
冷霜看向幽兰的目光里满是心疼,一场变故,让三个人的父亲都死于非命,他们的命运也都各自改变。
她轻声问道:“那你心里还有他吗?”
幽兰沉默许久,垂着头道:“有,但已经所剩无几了。”
又过了几日,教坊司的人又来催促,冷霜不得不离开。
幽兰很快去了冷霜所说的那间平房。
那是一个偏僻的,简陋的屋子,门前只有一个几乎忽略不计的院子。她在对面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里面住着一个独身的男人。
她想着进去试探一下,却又碍于身份,只能在门口简单地看了一眼,静静离开了。
刚回府,就见沈氏药铺的掌柜在门口来回踱步,远远见到幽兰走来,立刻上前,老泪纵横道:“幽兰姑娘,出事了,出事儿了!”
“掌柜你慢慢说。”幽兰心中涌动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脸上挂着一抹故作镇定的微笑,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回来的人说……说……沈老板被山贼杀死了!”
如同晴天霹雳,幽兰半晌回不过神来,呆滞地看着痛哭流涕的掌柜,发出几乎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谁说的……谁说的?”
“回来的人说的,还带回来了随从的尸体。”
幽兰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