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羽觞把头别过去背对着申舒漫，入目是一片深绿，晚霞褪去，夜幕悄悄降临，天色有些暗黄，空气清新而闲适，清风拂过一片片叶，风声渗透着花草的芳香和树木的清香，汇聚成一片绿，拥入流河之中。

直到身后没了声音，花羽觞才缓缓转过了头，一眼看去，申舒漫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声音有些沙哑，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花羽觞坦然道：“没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经常来吗？”

周围如此干净，答案摆在面前，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申舒漫一边擦拭着墓碑，一边说道：“嗯，差不多吧，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看看。”

起身，转过身，两人往回走，森林不像城市那样喧闹，多了一分寂静，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了下来。

申舒漫想了想说道：“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都晓晓好了，我就回去。”

申舒漫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羽，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是，能不能在这里多留几天再走呢？”

花羽觞没有看她，说道：“不了，我那边还有事。”

申舒漫停下脚步，轻声说：“我很想你，大家都很想你”

“当初你说转学就转学，连一个告别都没有，晓语知道以后，那段时间很自责，去医院检查，被确定为中度抑郁，后来高考，也落了榜。”

“你把我们都删了，群也退了，我真的很想怪你，但是我知道你也很无辜。”

花羽觞听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打断了她，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该向前看了”

“你向前看了吗？”

“从来没有走出来过，怎么向前看？”

申舒漫屏住呼吸，没有答话，他们都没有向前看，任何人都没有。

花羽觞突然说道：“你说的事我都知道，我不想的，可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你们都来怪我。”

“你觉得是因为我的不告而别，晓晓才会抑郁，也是因为抑郁，所以在高考落了榜，你觉得如果我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是是我想走的吗？”

“我也不想走”

“可没有人帮我，没有任何一个人，我妈拿自杀逼我，我必须走，也只能走”

花羽觞突然间松了一口气，把事情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受，也许是时间过得久了，早已没了撕心裂肺的感觉。

花羽觞缓缓的说：“漫漫”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想纠结于谁对谁错，事情过去了，我们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

“好”申舒漫应道

走出了森林，两人一起回了家。

第二天一觉醒来，花羽觞才发现一连几个未接电话，虽然没有打备注，看着陌生号码的来电，她还是认出来是陆子辉的电话。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连忙回了过去，对面也很快接听。

陆子辉：“你现在在哪？医院那边刚才打电话来说，晓语不见了，我们把很多地方都找了，都找不到她”

“什么？”花羽觞转头看了一眼申舒漫，她心领神会地打了车，过了许久，才上了车。

花羽觞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上了车，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什么也没有听见，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传不进她的耳中，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

缓过神来，对司机轻声说道：“去瑰琳路华韵酒店”

坐在一旁的申舒漫听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挨个打电话过去。

最后，终于下了车，一推门进去，果然看到钟晓语蹲坐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一块蛋糕，身旁还放着一块蛋糕，看清来人，她也不惊讶，而是笑道：“小羽，快过来，蛋糕我特地给你留的”

花羽觞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晓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不是你的生日”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忘了吧，不过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花羽觞：“晓晓，你今天要做手术，等你做完手术，我再陪你来过生日好不好？”

“或者，我们过完生日，去做手术好不好？”

“晓晓…”

钟晓语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管花羽觞说了什么，她都仿佛听不见一样。

直到插好蜡烛，也不着急催灭，等到申舒漫她们都来齐之后，才开始许愿，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所有人听得清晰，一字一句，飘向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的愿望是，你们放弃我吧”

众人没有听懂，皆是一愣

又听到她说：“我不想做手术了”

林雨急了说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还是忘记吃了药？”

钟晓语却笑道：“我确实没有吃药，从住院到现在一直都没有。”

在众人开口之前，她抢先一步说道：“其实我知道，我没救了，不管做没做手术，我都活不过今年，所以我骗你们陪我回学校，骗你们陪我，反正都要死，干嘛要你们多花钱？”

她笑得有些凄凉，笑也根本没有蔓延至眼底：“而且每次做手术真的很疼，很难受，我真的不想了，我问过医生了，我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就想在这两个月里好好的，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把我这辈子没有吃过的东西全部吃一遍，我不想我的余生都在医院度过，我不想像妈妈那样，如果你们真的当我是朋友的话，请尊重我的选择。”

几个人相望一眼都没有说话，这个决定太过沉重，不是一句话，也不是片刻就能做出的决定。

明明这跟他们没有关系，明明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大可放手，让她去做决定，可是真当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却又总是不尽人意，总是妄想拉她一把再拉一把。

诺大的酒店中不知寂静了多久，才终于有人开口，申舒漫很轻的说道：“晓语，你决定好了吗？”

钟晓语重重的点了点头。

申舒漫又问：“你确定你这个想法不是一时的冲动？又或者不是愧疚？”

“如果是愧疚，真的不用，当小羽说出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林雨的生日是在这里过的，月里的也是，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就说过，不管谁有困难，我们都会帮忙，所以我们现在做的只不过是为了履行当时的承诺，你不用觉得愧疚。”

钟晓语出言打断了她：“不是，我就是不想再做手术了，昨天晚上我回到医院后，我临床的那个人，和我一样的症状，也走了，所以我去问了医生，但他告诉我，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放弃了”

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如果你们尊重我的选择，那我们就一起去玩，去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好好看看，如果你们不同意，大不了我再跑，反正手术也是需要我的意愿才能进行，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是这个结果，我想好好疯一把。”

“好”申舒漫率先应道

其他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见她，林雨更是跳出来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又转头对钟晓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做手术，我绑也会把你绑过去的，晓语，能不能别放弃你自己？！我们都还没有放弃你！”

申舒漫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当初唐故也提出这样过的要求，我拒绝了”

“后来我就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拒绝，而是陪她一起，会不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