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花羽觞完全没有听到司机在说什么,申舒漫的话占据了整个大脑,不断回响。
“你不在的这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晓语的妈妈前年去世了,也是胃癌,晓语妈妈走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走出来,可能是妈妈的去世,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医院了。”
“你知道的,晓语的爸爸妈妈很早就离了婚,她一直都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的,对妈妈有很深的依赖,妈妈的离开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是直到晓语的妈妈离开,她爸爸也没有出现,就连后事,都是街坊邻居,还有林雨我们几个一起帮忙完成的。”
花羽觞听后忍不住想:原来那个时候她说害怕医院,不想一个人呆着,竟然是这个原因,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以为,那是她随口找的一个借口。
“……”
“我知道,因为月里的事情,你还在怪她,可是能不能先给她一个选择活下去的机会,再去判刑呢。”
“现在,她只听你的话了”
花羽觞轻声:“那你呢?”
“在约你之前,我已经打电话跟林雨他们说了晓语大概的情况,应该很快就到了,我去火车站接他们。”
“到了,姑娘”司机的声音将花羽觞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谢”给了钱,下车。
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想起来,刚才走的急,忘了问钟晓语的家具体在哪,刚想打电话过去,申舒漫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刚才忘了跟你说,等你到了之后,往右数第三个就是晓语的家。」
花羽觞心想,来的真及时,打字回复:「谢谢」
根据申舒漫给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钟晓语的家,敲了敲门,等了半响也没人开门。
花羽觞轻声道:“晓语,是我。”
下一秒便听到了门把扭动的声音,门开了。
“小羽,真的是你”钟晓语眸光明亮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花羽觞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推开了她。
钟晓语却不在意,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
好像两个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花羽觞觉得有些别扭,装作不经意间抽回了手,钟晓语的眼眸肉眼可见的暗淡。
还是笑呵呵的跑到了厨房边洗米边说道:“你先坐,我在煮粥,应该很快就能吃了,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要不一起吃点?”
想了想又说道:“或者我现在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店。”
都快十点了,怎么可能没吃?
对上钟晓语炽烈的目光,花羽觞竟生出一丝不忍:“不用了,白粥就好了。”
花羽觞不知道该如何将这残酷的真相告之于她。
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等吃完早餐之后再说。
花羽觞看了看四周说:“你一个人住?”
钟晓语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不是啊合租,还有一个室友,但是她出差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花羽觞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房子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广,两个人住下来,甚至有些拥挤,装饰也非常简朴,就连卧室的窗帘印花都没有,就像是随手拿了一张青绿色的布,当做窗帘似的。
花羽觞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又听到了钟晓语的声音:“不过她应该很快就要搬走了”
“为什么”花羽觞下意识说
钟晓语微愣:“因为等她出差回来,就要升职了,工资也肯定会比现在高,自然就不需要和别人再合租了”
“到时候又要重新找人合租了”钟晓语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纯牛奶:“给你”
花羽觞接过道了一声谢
“你要看电视吗?”钟晓语询问道,说着便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我很久没有看电视,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不用,我也很久没有看电视了”抿嘴,思考片刻:“为什么一定要找人合租,你不喜欢一个人住?”花羽觞将话题绕了回去。
想到钟晓语在医院说的那些话,花羽觞心里堵的慌。
钟晓语:“不是,因为两个人住会便宜很多。”
“……”花羽觞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房租和水电都能便宜一半呢”钟晓语语气平静,神态自然的就说了出来。
在钟晓语眼中,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她只是平静耐心的去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花羽觞却听得难受,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钟晓语,她不该是这样。
“晓语,你可以到我家住。”花羽觞装做随意道
钟晓语眼眸暗淡,别过头,刻意逃避花羽觞的目光,半响,才道:“小羽,粥好了,我们喝粥吧”说着,便起身盛了两碗粥:“给你,小心烫”
“谢谢。”花羽觞知道她有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也没有再提。
“皮蛋瘦肉粥…”花羽觞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粥到嘴边迟迟没有喝下去。
那是她最喜欢的粥,原来,钟晓语一直记得,从未忘记。
钟晓语刚好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花羽觞率先移开。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吗?”钟晓语看见花羽觞碗里的粥没有少的痕迹,垂眸,又道:“明明以前,你喜欢喝这个的。”
“没有,只是粥有点烫,想过会等它凉了再喝。”花羽觞解释道,假装没有听到后面那句话。
花羽觞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钟晓语温柔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花羽觞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默默的喝着碗里的粥,只要不抬头,就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是不可能的。
“钟晓语”
“小羽”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一个带有怒气,一个很温和。
“小羽,你先说吧”钟晓语温声道
“…没事,你先说吧”刚才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羽觞呆愣,看着钟晓语看似平静暗藏悲伤的双眼,直觉告诉她,钟晓语知道什么,果然下一秒:“我的病,不像漫漫说的那样,很严重,对吗?”
花羽觞手足无措地安慰:“不是,也没有那么严重”
花羽觞本能的就想说谎。
钟晓语将头抬起,认真的说:“小羽,我不是小孩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现在跟我说没有那么严重,安慰的了我一时,又不能这样欺骗我一辈子。”
“是胃癌,对吗?”钟晓语语气笃定,花羽觞注视着钟晓语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出一丝害怕,慌乱,或者悲伤。
可是什么都没有,好像她早就知道了一样。
花羽觞没有说话,把头埋的很下,可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钟晓语说的没错。
钟晓语说:“其实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只是还不敢确定,所以回家之后查了资料,再结合我最近身体状况,就已经知道了。”
“我妈就是胃癌走的,我的症状和她差不多”
“后来”钟晓语眼眶泛红,声音有些哽咽:“我看到你来找我,我就肯定了这个答案,必竟,你不想见到我嘛”
钟晓语自嘲到:“如果不是快要死了,谁愿意被迫去见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呢?”眼泪顺着眼角流落下来,泛红的眼眶,像极了兔子。
“不是被迫,是我自愿过来的,我也不讨厌你”花羽觞语气坚定,一字一句的说:“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不管是当初,你把我和月里的事情发布在网上,害的月里被迫退学,还是在医院看你那次,或者现在,以及未来,我都不会讨厌你。”
顿了顿,将心里的想法全盘托出:“因为我知道,月里退学不是你的本意,可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说服自己不去怪你,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那段时间该怎么跟你去相处,所以我选择了去宁华。”
“钟晓语,你看着我”花羽觞捧着钟晓语的头,让她的眼眸被迫与自己直视,声音不大,却听得清楚:“我们去医院好吗?”
钟晓语选择了沉默,然后紧紧的拥抱了花羽觞。
这一次,花羽觞没有推开她了。
狭小的房间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怀中的那人也没有做声,只是紧紧地拥抱着,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拥抱的更紧,像是寻宝人,历经千辛万苦,获得了宝物,格外珍惜,怕是一场梦,梦醒时分,一切皆空。
花羽觞柔声:“晓晓,你不用担心,我在,而且会一直都在,我们去医院好吗?”
花羽觞很快便察觉了钟晓语的担忧,但是钟晓语在听到亲密的称呼后,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堵得高高的围墙,片刻全部崩塌。
什么恐惧,什么病魔,全部都滚一边去。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终于,花羽觞感觉到怀里的那个人轻微的点了点头。
钟晓语松开了花羽觞,回答:“我去医院”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鼻音有些重。
钟晓语负责收拾碗筷,洗碗,花羽觞则在一旁打扫卫生,分工明确。
原本算为和谐的一幕,被门外的争吵声打乱。
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外面的争吵声,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们的耳朵。
“你们两个姑娘,怎么回事?怎么站在人家门口偷听,是不是想等人家走了,进去偷东西啊!”一人扯着嗓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