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车水马龙呼啸而来,仿若利刃狠狠刮向他的脸,封斯景停在立交桥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陌生的环境像是一团黑云重新把他裹紧。
他究竟想要什么?明明都不需要的,他的矫情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笑。
没有人真的在意他,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恍惚间感受到有温热落在肩膀上,刹时想紧紧抓牢,像是救命的稻草,让他有了强烈的存在感,于是,当一双大手覆住柔软的肌肤时,封斯景从梦中惊醒般抬起那双稀碎眸,倒影里全是一张关切的脸,那张脸像是暖阳,发着光芒,直直撒入心间,而后冰冷的心开始复苏。
在这世间,有一个人是始终站在他身边的,是有这么一个人的,有这个人,就足够了。
霓虹灯光下的夜景璀璨夺目,与星辰辉映,笼住紧紧相拥的恋人,此刻天地万物都是他们的花海,不畏世人的眼光,只有彼此的心动。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文娜竟然还没走,看到封斯景进来,她有些局促地起身,江北不在家中,江家父母同时看过来,眼里皆是担忧。
江母询问他心情好些了吗?封斯景微微点头,他一路牵着江南直到现在也不想松开,这是他唯一能抓紧的温暖,实在舍不得放手。
“小景,她一直在等你,有话对你说。“江母替文娜开口,其实她并不清楚文娜执着地等封斯景是为何,只是想尽快结束,让孩子早点休息。
封斯景微微一愣,他看眼文娜,眼里充满疑惑。
文娜似乎是下了决心,努力挤出微笑:“是关于你妈妈的。”
语毕,室内陷入彻底的安静,江家父母上楼,把空间留出来,江南看眼愣在原地还没有出神的封斯景,轻轻晃了下他的手。
“我先上去,你们慢慢聊。”
江南想抽出手却被握的更紧:“你留下。”
封斯景看着文娜,语气肯定:“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他不知道关于母亲的话会不会再次打击到自己,只有江南在身边,他才能心安下来。
文娜点头默认,看着一对小年轻同时坐到她的对面,那两张脸属实相配,竟是令她想起封蔺和江心柳,这二人像是他们的翻版,虽然性别不对,可那面容衬极了。
“关于你母亲的死,我想我是有责任的。”
没想到文娜的第一句话就如一声雷炸响,震碎了本是平静的心。
她苦笑一声:“原本我也是怨她的,觉得她才是始作俑者,所以那天她来找我,我将错就错,让她以为我是封蔺的新欢,说了些气她的话,我以为她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和你爷爷一样,错把我当成了封蔺养在外地的情人。谁知道,她…………”
文娜似是又陷入回忆,盯着前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说她只是来证实一下我和封蔺的关系而已,她觉得很荒唐,封蔺那么爱江心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是对她的报复吗?如果是这样,那太愚蠢了。她已经打算放手了。我当时只是觉得可笑,心柳都走了,她选择放手有什么用?我甚至不想跟她多说下去,只想她赶紧离开,可是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在乎我是否愿意听,自顾自地说着,她说当年她也没办法,如果不嫁给封蔺,只能嫁给那个浪荡公子哥,她没有我们表面看的那么光鲜亮丽,在景家更比不得那些哥哥们,只不过是联姻工具罢了,加之她确实喜欢封蔺,所以用错了方法,这些年,她渐渐地明白,她的人生不该烂在沼泽里,为了得到父母的爱做他们眼里的乖顺女儿,为了得到丈夫的爱,一味地迎合他的喜好,她从来都没有自我,她想换个人生从新开始。可是她舍不得孩子,她知道一旦离婚,她是争取不到孩子的抚养权的,她试图跟娘家提过,换来的是指责,那时候景家亦是需要封家助力,他们不允许她走离婚这条路,她说她无数次憧憬带着孩子走远些,在一个没有家族纷争,没有封蔺的世界好好过日子,哪怕苦点都没关系,她这一生唯一能拥有的只有这个孩子了,她爱她的孩子,所以想让他拥有父爱,想让他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她后来又明白,即便没有父爱也没关系的,她加倍爱这个小孩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她来找我,是想让我劝封蔺,能不能说动老爷子,让她带走孩子,她会离婚,可以不要家产,只要孩子就可以了,她甚至说,你们以后还可以生,用这样的话企图劝服我缠住封蔺,再生一个孩子,这样,她就能带走你了。”
客厅里只有文娜的声音,时而深沉时而伤感,江南紧紧握着封斯景止不住颤抖的手,他明白这么多年以为自己没有被父母爱的人突然发现母亲是爱他的,那种复杂的心情一时间其实是无法找到出口去发泄,它像一团气凝聚在心口来回盘旋着。
“我那时觉得太讽刺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是的,我当时没忍住就这么问了,我记得她当时沉默很久,最后苦笑一声,她说是啊,当初为什么要拿孩子威胁封蔺呢,可是,她从不后悔生下孩子的,她这半生,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这个孩子,她想留个念想有错吗?也许是话赶话吧,我有些愤怒,所以冲动下说了真相,我说江心柳死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收起鳄鱼的眼泪吧。”文娜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果我当时不告诉她真相,也许她也不会…………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做那个决定是因为什么,只是猜想,或许,她对心柳心存愧疚,加之,她无法带走你,永远摆脱不了这个困局,所以精神崩溃了。后来,听封蔺提起,当年景家原本要联姻的对象确实是一个名声恶臭的风流公子,她的那些哥哥们,也就是你的舅舅们,都不怎么成气,你外公又重男轻女,我想,你的母亲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封斯景尽量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想起前些年外公去世,他去国外参加葬礼的情景,几个舅舅张口闭口都是生意经,势必想从他那里得到些好处才罢休,这么多年,除了缺钱时联系他,其他时间都像是没有这些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