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这份信任却骤然间破裂。
被伏吟背叛,姬恪倒没有太难过悲伤,只是此时此刻才如梦初醒,震惊于自己竟这般轻言轻信,对一个明显包藏祸心的妖言听计从。
他不仅把自己的性命安危寄托在了一个只见过三两面的妖身上,甚至还听伏吟的话,给姜忘下咒、与姜忘离心、伤了姜忘。
正此时,伏吟也看向他。
事到如今,伏吟竟还微微一笑,挑拨离间道:“小烛阴,你又忍不住心软了吗?他不过挨了你一掌,你便又忘了他欺你骗你、轻贱你羞辱你、剥你护心鳞之恨?”
那双眼愈发冰紫,姬恪刚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突然间口不能言,甚至于……动弹不得。
身体由里及外,一点一点地滞涩、麻木、僵硬。
他好像牵线的傀儡,竟不能自控地,一掌朝姜忘挥去。
……怎会如此?!
但很快,姬恪的眼就完全暗淡了下去,意识也荡然无存了。
听见破空之声,姜忘灵活地闪身躲过,一眼便看到了姬恪眉心中浮现出一抹冰紫色的羽毛印记。
那竟是奴契。
原来这就是伏吟种下的第一条邪因果咒。
她要的赌注是姬恪的神魂。
若姬恪真的与他师徒缘尽,被他逐出昆仑山,姬恪的神魂便归伏吟所有,无知无觉地沦为伏吟的奴隶,任伏吟驱使奴役。
邪因果咒,邪奇诡异,毫无道理可言的咒术,即使再荒诞不经、耸人听闻,种下“因”后,也必将导向果。
龙骨剑回到手中,姬恪已毫无神智。
他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地砍向姜忘。
孤竹想要去拦,却再一次地被冥雪缠住。
眼观姬恪与姜忘相杀,伏吟嘴上仍不停。
一字一句,她恶意诱导道:“小烛阴,你不是要舍弃一切无用的感情,无所不用其极地获得力量,想法设法地掠夺走你的师尊,从身到心,强迫他、驯化他、彻彻底底地掌控他吗?
“你还说,你要抓住你的师尊、得到你的师尊、同你的师尊结为道侣,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怎么办呀?你的师尊一点都不想同你在一起啊。”
字字句句,不光姬恪听得真切,冥雪与孤竹也皆听入耳中。
孤竹的剑明显有所滞涩,乱了不少。
剑招诡异,剑意阴邪,剑气阴湿,冥雪的每一剑都刺的极其刁钻。
趁孤竹被伏吟的话语影响,冥雪一剑削来,恶劣扰乱道:“哦,这么震惊?你原来今天才知道吗?前两次来时,你难道就什么都没发现吗?那你以为姬恪把他的好师尊藏在深宫里干什么呢?
“孤竹,不若再好好想想,前两次你当着姬恪的面要救姜忘,但却皆已失败告终。你是溜之大吉,但姜忘还在姬恪手中,所以呢?你心心念念要救的人,都因你的失败承受了什么?你想不到吗?”
孤竹果然中了冥雪的诡计,一瞬心乱,脸色惊惶煞白。
冥雪的这一剑本该削到他脖颈,但孤竹纵使思绪纷杂,本能还在。
他身体下意识地后仰去,险险避开,最终只下颔被冥雪的白骨剑划破一道清浅的伤口。
冥气瘆入骨肉之中,麻木阴毒的痛意,来不及细思,冥雪的下一剑便到。
敛住思绪,孤竹专心对敌。
“哦,你的剑意更愤怒了,”冥雪了然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你还要在这里与我相杀吗?你心底明明有更想杀之人啊。”
孤竹不语,只一味地攻向冥雪。
另一边,见姬恪眉眼间的奴印越来越亮,整个人也愈发暴戾决绝,凶煞极端,伏吟忽而话音一冷,彻骨森寒道:“没办法呀,你只好杀了姜忘,生同衾,死同穴。”
三条邪因果咒,扭曲在一起,种下的果便是:杀了姜忘。
姬恪双眼蓦地一亮,分外深邃浓郁的紫,他的招式也愈发极端,宁肯自损一千,也要伤到姜忘八百。
手持双剑,姜忘这次应对得十分从容,不仅能拦住姬恪伤己,还能拦住姬恪自伤。
加之不断有草木绿枝从地底生出,牵绊住了姬恪,如上次那般,姜忘很快又用红绸将姬恪牢牢捆缚。
这次捆得更为坚实,任姬恪怎么挣扎,都没能挣破。
正当伏吟举起剑,意欲上前帮姬恪一把时,姜忘忽然道:“我愿意。”
他说话时灌注了灵力,在场的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本不该有意识的,但姬恪竟明显地迟疑了一瞬,眉心间的奴印也有所淡去。
邪因果也是因果。
就算为果种因,也得有因才能得果。
三条邪因果咒扭曲之后,姬恪被种下的因果便是:只有听伏吟的话亲手杀了他,才能得到他。
此一因果,其实极好解开。
姜忘道:“不用强迫,不用驯化,更非死才能得到我。”
他每讲一句,姬恪眉眼间的奴印就浅淡一分,眼中也逐渐恢复了几分神智。
扣住姬恪的肩膀,眉心贴上姬恪的眉心,姜忘一字一句道:“我愿意同你结为道侣。”
这下不止姬恪怔住,在场的人全都静止在了原地。
白骨剑抵着青竹剑,冥雪与孤竹同时止住了攻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姜忘。
一者神情怪异,隐有几分惊诧;一者面色凝重,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