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恪不语，只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大妖。

两句话。

此妖见到他后只说了两句话。

分明那般可疑，但偏偏每一句都切中了他的要害，让他明知其中有诈，仍难以自控地踩住陷阱，一头扎了进来。

定定地看着姬恪，伏吟意有所指地道：“其实你也有所猜测，但是你始终不敢往你最害怕的那个方向猜，即使那是最有可能的可能，不是吗？”

“……”姬恪面色不禁一变，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姜忘之所以闭关，正是你最恐惧的那个原因，”顿了一瞬，伏吟才轻声道，“他完全是为了救楚轻仪啊。”

蓦地怔住，姬恪脸上风云变化，诸多情绪自眼底翻涌而出。

眨了下眼，姬恪很快地掩住思绪，冷冷道：“一派胡言。”

楚轻仪已经堕魔了，他师尊还能怎么救楚轻仪？

看透了他的心，伏吟道：“你可知七毒罗刹树是何物？正是地狱中处罚众生之物。此树连通地狱道，凡堕魔者皆在无间地狱中沉浮。姜忘当年进入七毒罗刹塔后，便隐约感受到了楚轻仪的气息。他闭关，正是为了从七毒罗刹树进入无间地狱，从而救出楚轻仪的魂魄啊。”

骤然间回忆起了什么，姬恪心想：当初出七毒罗刹塔后，他师尊确实眉眼凝重，若有所思。

……竟是为了楚轻仪吗？

截住混乱的思绪，姬恪冷声反问道：“空口白话，我凭什么信你？”

伏吟：“姜忘要在无间地狱中搜集拼凑出楚轻仪的神魂，可被地狱折磨百年之久，就算他将楚轻仪的神魂拼凑完整，那魂魄也极其不稳，更无法往生，所以，姜忘一定会寻到一物，泛纯阴冥气，又有保护心魂之用，能完美地固定住楚轻仪的神魂，还能引楚轻仪入幽冥，帮助楚轻仪往生。”

姬恪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想说只要我师尊去寻那物，就能证明我师尊是要去救楚轻仪？可笑，能稳定神魂的东西，用处何其之多？”

不等伏吟回应，姬恪又道：“你这番话，乍一听好似很有道理，其实满是破绽。首先，楚轻仪堕魔而亡，身入无间地狱是他的报应，我师尊到底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地救他？其次，七毒罗刹树真的有你说的那般作用吗？与其顾左右而言他，刻意激我，倒不如直说，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为何离间我与我师尊？”

伏吟忽而一笑，十分讥诮地道：“一口一个‘我师尊’，你认他为师尊，他还认你为徒弟吗？你早已不是姜忘的徒弟，可楚轻仪却一直都是姜忘的师尊。师徒共业，当徒弟的怎会忍心看师尊在地狱沉沦但不管不顾？更何况，楚轻仪当真活该受此报应吗？在你师尊心中，楚轻仪说不定是个有苦衷的英雄呢。再说了，姜忘当年既能谅解你，煞费苦心地入地狱洞中救你，现在又为何不能谅解楚轻仪，煞费苦心地入无间地狱中救楚轻仪？”

字字诛心。

心扭作一团，尖锐苦闷的疼痛涌来，姬恪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无言以对，伏吟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道：“你可知道姜忘会寻何物来稳定与保护楚轻仪的魂魄？此物可并不好找，恐怕姜忘翻遍上古典籍都寻不到一个方向。可好巧不巧，他认识你，更熟知你。

“小烛阴啊小烛阴，天底下还有比你的护心鳞更合适做成固魂之器的东西吗？以你一枚鳞片，就能换楚轻仪再度转世成人，重启道途。你猜，你的师尊会怎么选呢？”

冷哼一声，姬恪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护心鳞对他而言也十分重要。他不信，只为救一个楚轻仪，姜忘就会对他如此残忍。

伏吟冷笑一声道：“无论你信不信，最多三年，姜忘便会亲自来宣国皇宫寻你。玄洲有一太冥山，乃至阴至冥之地。姜忘取下你的护心鳞后，一定会前往太冥山，借冥地冥物冥物，助楚轻仪得以往生。”

姬恪已不想再听这些无端而又恶意的离间之语，冷声道：“你若没别的事要说，就请离开。”

“有啊，”定定地望着姬恪，伏吟停顿一瞬，才略带怜悯地道，“你崇拜姜忘，敬仰姜忘，除了姜忘再看不到别人，是因姜忘乃此世间唯一的天仙。他太强了，通彻万道，万殊万妙，强到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暗淡下去。吾妖族是崇尚强者的种族，更欲征服强者，你如此这般，其实是天性使然，无可厚非。”

是吗？

他对姜忘的感情，只是因为姜忘的强大吗？只是因为他想征服姜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