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行和她对视,刨根究底,“怎么个熟法。”
喻如怕他不信,特意道:“他和我哥是朋友,经常跟着我哥到家里玩儿,还给我带过礼物。虽然我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不多,但我经常听我哥说起他的事,长此以往,对他还算了解。”
事实上。
喻来在她面前提起温司衡时,常用句式是:
“温司衡这狗比,给学妹补习功课又不带我。”
“温司衡这狗比,去经纪公司面试不带我。呵呵,也是,我要是去了,还有他什么事。”
“温司衡这狗比,谁允许他拿‘校草’名号营销的。都没我帅,哪儿来的勇气自称校草?”
“温司衡这狗比,有点东西,播了一部戏,涨粉七百万,他不会要火了吧!”
“温司衡这狗比,他狗比就狗比在太狗比了。我可能得了一种一天不骂他一句狗比就不舒服的病。”
拜喻来所赐,“温司衡”这个名字快把喻如的耳朵磨出茧了。
谢时行唇角微弯,拖着慢条斯理的调子,“你哥没少在你面前提起我吧。”
何止是没少提起。
“谢时行”三个字在喻来口中的出现频率比“温司衡”还高。
就是没有一句好话罢了。
谢时行耸肩,“所以,你表现得和我熟络,很奇怪吗?”
“……”还剩下一个疑点,是喻如最后一个制胜的机会,她问,“那我跟你告白……”
对着谢时行的脸,“告白”两个字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故意念得很含糊。
谢时行似乎没听清,打断道:“你说什么?”
喻如两颊微微红了红,依然念得含糊,嘴唇一动不动,纯靠舌头的动作发音:“告、白。”
谢时行身子稍微前倾,像在努力听清楚,“嗯?”
喻如:“……”
这人大概是老天爷派来折磨她的。
她急了,耐心耗尽,干脆清晰发音:“告白!”
“噢,听清了。”谢时行立马后靠,呈现出放松的姿态,“你继续说。”
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喻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总该发现不对劲了吧。”
她是他死对头的妹妹!
怎么会喜欢他,跟他告白。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喻来如果知道她向谢时行告白,和谢时行谈恋爱,起码关她一个月禁闭加断一年生活费。
严重一点,甚至可能和她断绝兄妹关系。
让喻来认死对头做妹夫,不如直接杀了他!
光是为了喻来的小命考虑,喻如也不可能找谢时行告白。
但谢时行却觉得,这一条是所有疑点中最不该成为疑点的,“喜欢我,不奇怪。”
没人比他更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酒吧里,顾客们形形色色。
有的穿破洞背心单裤,尽显个性。有的鼻钉唇钉舌钉一个不落,乖张不羁。有的化着精致的大浓妆,向撕漫男靠拢。
但他们都比不上谢时行的耀眼。
他像在另一个图层里,举起酒杯端详杯中的波本威士忌时,袖扣闪烁银质冷光,和他本人是一贯如一的质感。
喻如说不过他,“……”
她第一次对喻来生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我可怜的哥哥啊。
原谅我刚知道你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对上谢时行,有理也说不清。
你会讨厌他,是完全正常的,合理的,客观的。
喻如不抱希望,“除了赔偿时间损失费,没其他办法了吗?”
谢时行看她哭丧着一张脸,突然道:“有。”
峰回路转,喻如顿时精神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一只欢快小狗,静静等待着谢时行提出要求,并祈祷着新要求不要像上一个一般苛刻。
“陪我喝完这杯波本威士忌。”谢时行摇晃酒杯,轻描淡写地说,“走出The Night,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你所愿,以后不再见面。”
比起索赔两千万,新要求简单得不止一点。
喻如生怕他反悔,赶紧应下:“成交!”
李木为The Night换了一首柔和的曲子。
音乐声缓缓流淌,仿佛筑成一道天然的结界,将喻如、谢时行与其他顾客隔绝开。
波本威士忌和旺仔牛奶画风迥异,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谢时行和喻如,在今天之前,他们完全走在两道平行轨道上,可以隔空对望,却不可能发生任何实际上的交集。
但在今晚,一罐旺仔牛奶奇迹般地走进了The Night,与一杯波本威士忌相遇。
喻如和她哥哥口中念叨了好几年的人,面对面而坐。
明明是陌生人,却因为几个月的网聊经历,莫名熟悉得像认识了许久。
他们一个喝旺仔牛奶,一个喝波本威士忌。没人再主动说话,默契地全程保持沉默。
一刻钟后。
喻如和谢时行并肩出现在The Night门口。
再往前跨一步,他们就重新变回陌生人。
喻如侧身朝谢时行挥手,真心实意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陪我网聊几个月,替另一个人包容了我所有无处安放的少女心事。
谢谢你轻轻放过了我搞出的乌龙。
谢谢你请我喝旺仔牛奶。
说完,她抬起左脚,向前迈了一步。
再是右脚跟上。
她逐渐跑远,将The Night抛之身后。
完全没注意到,分别时,谢时行悄悄摘下一枚袖扣,扔进了她的敞口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