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可是在你们的汤里放了曼陀罗花。”是老弟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的得意,如一条盘旋暗处的毒蛇,冷不丁地吐露出蛇信。
姜渥丹揉着额角,轻轻嘟起嘴:“原来你是在汤里下毒啊。”
语气倒像是在抱怨菜里盐放多了几分,而非事关生死。
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晏邦彦教她的……呃……什么一刺来着。
哎呦,不管了!
她伪装晕厥,低喃着:“诶……我怎么晕晕哒?”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别人口中说出的,陌生而遥远,“噢,我要晕厥了……啊,我看到上帝在向我招手……”
她眨了眨眼,想到要表现神志在混沌与清明间游走,要让目光无法聚焦——于是,她向上翻了个白眼。
这一翻,她似乎看到上帝的手缓缓伸向她,掌心微启,唇形翕动,似要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吃了几个橘子?”
姜渥丹一怔,脱口而出:“呀,我不喜欢吃橘子。”
老弟搓了搓手,慢慢靠近,眼中闪着猥琐的光:“小美人,我早就盯上你了,可没想到你……”
话音未落——
姜渥丹眼神一冷,抬手就是一掌,动作迅疾如雷,直击他颈侧大穴。
“这招叫做——八段锦一刺!”
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弟闷哼一声,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便栽倒在地。
姜渥丹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手腕,随即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听着他撞在石壁上的闷响,又心满意足地补了几脚。
“你们哥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纵使警惕心强的人都要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啊!”她半眯着眼,语调淡淡,却带着几分戏谑,“果然在这鬼市,是人是鬼,倒真是难辨啊。”
昏黄的灯火投下她微微上挑的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但毋庸置疑,她确实致幻了——她又一次陷入姜未晞的过往。
她现在又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云雾晦暗,月明星稀。
明明是夜,可镜中少女仍坐在小轩窗前梳妆。
姜未晞执起玉梳,一下一下地拢着乌发,指尖轻柔地盘起双环望仙髻,髻前簪着一支凤蝶栖枝步摇,流苏细碎,衬得鬓边如星。
她低头理了理衣袖,眼底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姜渥丹心想,怕是——又要见她的小情人吧。
哎哟哟!
姜未晞家的庭院里桃花正盛,冷月辉映,枝影斑驳。
忽然,墙外传来极轻的响动。
下一瞬,谢昭翻墙而入,身形矫健,如惊鸿掠影。
他二话不说,骤然蹲身,紧接着一个利落的动作,将姜未晞打横抱起。
是个行动派!桀桀桀!
夜风拂动衣袂,吹落几片桃花,轻轻落在他们交缠的青丝间。
谢昭脚下一蹬,跃上窗沿,继而踏着梁瓦飞奔而去。
少年,你骨骼惊奇,若生在现代,少不了是个高空跑酷高手,说不定还能穿上红牛赞助的衣服呢!
姜渥丹的意识随着姜未晞飘忽,她俯瞰着街道上巡逻的金吾卫,火光摇曳,甲胄铿然,却无人察觉屋顶上的二人。
他们这是……私奔?
可惜——若真是私奔,终究没能逃出生天,毕竟,两人都死了。
不一会就到了郊外。
只见一簇簇桃花漫天花瓣翩舞。
“果然,郊外的桃花,比我家庭院的更灿烂。”
少女轻声呢喃,指尖轻轻拈下一簇,掌心的柔软衬着花瓣的脆弱。
谢昭没有看花,他只是看着她。
突然——金吾卫的叫喊声刺破夜的寂静,远方火把簇拥:“抓人!跑到哪去了?”
谢昭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情况。”
“好。”
她乖乖地站在桃树下,轻轻摘了几朵花,随意地放入荷包。
她想,把开得灿烂的花树的花瓣带回家里埋下,等来年,能长出一树的花儿来吗?
姜渥丹感受到了姜未晞的想法。
她想,傻姑娘,怎么可能呢?花瓣不是种子,随意的一捏,就会让她碾作尘埃,消散啦。
忽然,姜未晞视线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石后有微妙的动静,她原以为是夜猫子或流浪犬,便随意地瞥了一眼——
谁知,那竟是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年。
月光下,他的脸苍白而骇人,身上血迹斑驳,衣衫褴褛,像是一匹濒死的幼狼。
姜未晞下意识地伸手,想打个招呼——
谁知,那少年猛地扑上来,狠狠咬住了她的手腕!
尖锐的虎牙嵌入肌肤,痛感瞬间袭来。
“你咬疼我了。”她皱着眉,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牙印,血珠缓缓渗出。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喘息着,双眼猩红,警惕而倔强地盯着她,像是在防备什么。
姜未晞看了看,又看了看,最终叹了口气,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怜惜:“你好可怜啊。”
她的荷包里,总是放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翻找片刻,竟摸到一罐金疮药。
她递过去:“给你。”
少年一把夺过,拔腿便跑,像一只受伤的孤狼,消失在夜色中。
姜未晞怔了怔,喃喃道:“奇奇怪怪的人。”
她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被咬伤的手腕,望向远处攒动的火光,轻声嘀咕:“谢昭怎么还不回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姜渥丹的意识深处,猛然炸裂出一阵剧烈的撕扯,某种极度痛苦的情绪,如同洪流般席卷而来,是姜未晞的意识在呐喊——
“不不不——不要——救他!!啊啊啊啊——!”
曼陀花的致幻又消散了,姜渥丹又得到了几寸清醒。
“生门”——向死而生?!
呵呵,那就搏一搏吧!
她目光锁定前方,那道猩红的线缕带着悬铃低鸣,令人心惊。
毫不犹豫,姜渥丹扯下了发带缠到自己右腿上,摘下那质朴发簪倏地刺入自己左手——腿尚需保全以便逃亡,而她是右利手。权衡之下,刺痛左手以换取短暂的清醒,实属最为划算之计。
就在这时,几支箭矢骤然射来。
幸好——那美人姐姐布置的机关显得颇为迟钝拙劣。
她侧身闪过。
要是由姜渥丹亲自出手整整这机关,那等酷刑恐怕连地狱也要自愧不如。
她咬紧牙关,毅然继续前行。
死门。
破军星削着石壁,晏邦彦慌了神。
“姜渥丹——”
“姜渥丹——”
“姜渥丹——”
他的呼唤声一遍又一遍,喉咙早已如火般灼烧,却依然杳无回音,石壁之外沉默无语。
面对这无情的石壁,晏邦彦不得不迈步前行,心中盘算,或许继续深入,便能找到通向姜渥丹的出路。
于是,他即刻启程。
然而,死门内并无致命杀伤之力,只是时隐时现地跳出一些“鬼影”。
纸扎的黑白无常、吊死鬼等忽从墙壁中突兀跃出,忽自头顶伸出细长如蛇的舌头,或从背后猝然缠上晏邦彦,仿佛在嬉戏,又似在嘲讽。
晏邦彦心生厌倦,怒不可遏,把他们削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绿烛忽明忽暗,前方渐渐出现一个穿红衣的小孩,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愈发阴森诡异。
晏邦彦捏紧了破军星。
“什么人!”晏邦彦问。
“是我呀——哥哥,我带你找姐姐。”
红衣小孩转过身来,晏邦彦看清楚了——是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