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多要是不来,沙发就不会坏。沙发不会坏,他就不用睡地板。他不睡地板,她就不用担心他和自己抢床。
综上所述,这就不是她的锅。
家里就一台空调,客厅就这点大。四肢健全时还能允许鬼上来挤一挤,现在她打着石膏,双膝受伤,明显睡在床上的只能是她。
“屈服吧,今时不同往日,我是不会让步的。”
“啧,没办法,只好把李三多赶出去了。”
负责吃瓜的李三多猛然抬头,一脸“你再说一遍”的表情,誓死守护它最后的地盘。林时见状倒没有真的要去抢它的位置,不过说笑罢了。
他整理起与高栎相关的文件,假装随便一问,“是善终吗?”
对面却沉默,看起来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心骤然下沉,不敢想她们在之后活得有多艰难。
然而陆昭昭道:“真话假话?”
他些许松气,“自然是真话。”
陆昭昭懊恼地说:“母亲是善终。黑白无常勾错魂,前方正好有个火盆,我就回不去了。”
其实是能回去的,但要说是自己为了他没有回去,怕是要被准着批评。干脆就说回不去,反正真假全凭这张嘴,地府那帮老人家八成也记不得。
她宽慰道:“放心好啦,我们一早便离开皇城,在墓旁安家,手头好有笔巨款,娘想挥金如土也没问题。”
林时却在意其他,说:“你最想活,怎么会不怕。”
活?她心中苦笑。幼时她的确想活,但越长大越发现活着不错,死也不错。
当城外出现灾民,乞讨的人越来越多,离皇城越远,她们就越迷茫。无法确定行动是否正确,施舍是否正确,只有不时出现的饿殍,被煮食后的人骨让她们快跑,不要在乱世停留。
路途中还能在别的队伍中看见曾在林父林时手下的兵,让她看见失去约束的兵有多可怕。他们已变得凶残,毫无人性,碗里的肉令人作呕。
真是糟糕的回忆,她别扭地摸着脖子,“那时候挺难活的。”
说着说着,她便开始抱怨。
“活着看不见人,死后看不见尸体,家里又没有在朝当官的人,我只能花钱买你的消息。钱不值钱,收的都是真金白银,我已经很克制地没有典当你衣冠冢里的剑了。你说你,拿钱接济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自己留点,起码让我要用钱的时候能找到你的私房钱。”
谁知林时错愕道:“我留了。”
全家上下被翻个底朝天,他哪留了钱。她脾气上来,没好气地说:“你是说你衣兜里的几文钱,还是那几根不值钱的簪子。”
“我真留了,”林时着急解释,“给你们的簪子里有黄金,你没发现?”
他虽赚不来多少钱,但有钱都会存点。知道钱会变,他更将钱换成金子,想尽办法一点点藏进簪子里,就怕被别人惦记。没想到不仅贼不惦记,簪子的主人也不知道。
得知真相的陆昭昭更是有苦难言。那些簪子不是插在头上就是放在匣子里,她哪来那么多心思一个个掂量,当她神通广大吗。
“你为什么要藏在那里?”
“安全。”
简直安全到连她们都不知道,防火防盗还防自己人。想到被当作念想留下的簪子此刻恐怕已不属于自己,她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难道是收礼物的时候太过高兴而忽略掉细节吗。他怎么可以聪明成这样?!
那可是黄金,现在金价多少来着,贫穷的她已记不得。
“谁教你这么藏钱的?”
“你啊,你说财不外露,还说放在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怎么又是自己,陆昭昭欲哭无泪,懊悔不已。
这家伙聪明起来是真聪明,怎么可以想到金包银,再塞进掏空的簪子里,还要称重对比。透视眼见了都得愣两秒,怀疑自己的眼睛。
自己挖自己的坟犯法吗,她可以刨坑吗?如此想着,忽然有电话把她从痛失金钱的上空中拉出来,陌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护士冷静地转述老人的诉求,希望对面的人可以在休息日加班,过来一趟。电话那头听起来还有别的声音,无比熟悉,令她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