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听了这话,面子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他是男生里最好面子的一个,还因为这事跟很多人闹过矛盾。
可李栀是什么人?是榆夏李家的千金。
在榆夏,哪怕是刚刚碰到上流阶层边缘的人都知道,黑.道不能惹荆家,白道不能惹李家。
荆家盛产疯子。荆家老爷子年轻时疯得很有特色,大晚上带着妻子出去飙车,不但引发了一起连环车祸,还顺带给榆夏最大的工厂烧了;至于后来几代也没辜负荆家的血脉,个个聪明得很。虽然一个比一个玩儿得大,但却又在可控范围内。这就导致荆家虽然有不少人进了局子里,但却没几个死刑,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上太大的损失。
于是荆家理所当然成了让榆夏公安机关最头疼的存在。好在自荆家换了当家人后便很少再出现类似的事,反而将重心移向了经济,足以跟李家相媲美。
李家人原先都是当官的,两袖清风。只是到了李栀爷爷那一辈,突然开始从商。一开始没什么人看好李家,都说当官脑子能出个什么人精。可李家却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可谓是一路顺畅,甩了那些人响亮的一巴掌。只不过李家人普遍低调,从不轻易惹事,但手腕硬,榆夏的经济命脉一直都牢牢把握在李家手上。
然而李家子嗣很少,除了李栀外只有个养子。于是李家大小姐自然就成了整个李家的掌上明珠,金贵得不得了。
“李栀,大家好歹也是同学,没必要这么说吧。”罗远勉强牵出一个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这么激动?”
李栀微微垂下眸子,从包里掏出手机,边打字边说道:“你如果真拿我们当同学,就不该开这么低俗的玩笑,不觉得很掉价么?对了,我听说你父亲的工厂即将倒闭,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联系我父亲的助理,谈一下与合作相关的事宜。”
李栀当然不傻。她出生名门世家,自小便知道结交人远远比得罪人要好得多。而当冲动大于理智时,则需要以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方式尽快挽回局面。
此话一出,罗远的面色的确缓和许多,语气也变得有些恭敬客气。“啊……好。我回去问问我爸,谢谢你。刚刚确实是我不太对,不好意思啊。”
傻子才想和这些大家族杠上。攀不上荆家,能同李家交好自然也不错。
罗远这脸变得实在快,看得温郁一愣一愣的。其他人显然也这么想,只是早就习以为常,没怎么表露在脸上。
他们见唐浩宇终于进了包厢,仿佛等到了救星,纷纷打趣道:“哎呀,今儿的主角来了,大家先坐。”
唐浩宇对包厢内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一边挠头一边被人按到沙发上。“你们怎么都不坐……”
扬子浩拍了把他的后背。“这不等你呢么大寿星。”
唐浩宇一脸不可思议。“你们去年可不是这样儿的啊,我害怕。”
一帮人开始叽叽喳喳笑闹着,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他们突然开始找唐浩宇身上的“梗”,美其名曰帮唐浩宇回忆“陈年旧事”,听得温郁莫名想笑。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温郁看了眼来电显示人,是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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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爸。”
温郁出了包厢,瞬间感觉耳根无比清净,只是莫名有些冷。他注意到二楼走廊尽头有扇窗户,盯着窗户看了两秒后抬步走过去,整个人扒在窗台上望着天空中黯淡的几颗星星,把玩着口袋里的棒棒糖。
“哎,儿子。干嘛呢。”温雍的语气虽然带着丝倦意,但却有些轻快,看来公司最近还不错。
“跟同学吃饭。”
“这样啊。你最近跟你外公外婆相处得怎么样?”
“还可以。”
温雍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看铺垫得差不多时才切入正题。“下个月你们是不是有个假期?我到时候带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温郁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暮光蓝夜空中那颗闪着亮光的残月,良久后才眨了眨微微发酸的眼睛,尽量忽略眼中的温热。“啊……行。”
妈妈。
说来倒也惭愧。他已经快要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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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同秦方知结婚后,他曾提出过想要去给母亲扫墓的想法。
“扫墓?阿郁,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抽不出时间陪你去。”秦方知当时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掺杂着些责备。他的表情也有些怪,只是当时的温郁被猪油蒙了心,自然没仔细观察。
“我可以自己去的!”那时候的他身体算不上好,前脚刚查出哮喘,后脚又被告知得了胃溃疡。那会不但身体愈发孱弱,连精神都算不上好。
年轻人总是惧怕未知,惧怕死亡。即使哮喘的死亡率并不高,窒息感和无力感也始终让他畏惧。更何况胃溃疡有恶变的风险,并发症对于身体也算不上友好。
他那段时间总是胡思乱想,觉得自己下一秒应该就会死。如果趁着没死之前把能做的都做了,那样也不至于太遗憾。
“别闹了,我们的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好吗?等一切稳定下来,我再陪你去祭拜阿姨。”
秦方知甩开他的手,略带敷衍地揉了把他的头发,说回来会给自己带芒果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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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等,便等了三年。
何其短暂的三年,却是他的后半生。非但未见过母亲一面,还等来了胃癌这个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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