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八年秋,京城,八月十五,深夜,大正总捕房。
总捕头衙门在夜色下像一只匍匐的蟾蜍,夜色掩盖了棱角,隐约的烛火模糊了煞气。打更人也绕过这一片,落寞又安静。一阵轻缓脚步声从墙角传来,左侧前廊捧着一叠文书的算盘熟练地穿墙过巷来到内部大堂深处。
“大人,这是下面送来的新人资料。”算盘在门前站定,抬手敲击两下房门,轻声说着所来事项,“咔嚓”算盘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声响,算盘警觉地回头张望,玉轮高挂,整个巡捕房如同铺上一层白霜,一只小猫在屋檐上和算盘对望。
“进来吧。”一道沉稳的应答声传来,算盘转回头伸手推开大门,屋内明亮的烛火刺破了夜色,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半张桌案,算盘眨眨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抬脚跨了进屋。
“咻”,“咻咻”——一阵锐利的破空声刺破黑暗里的沉寂,一道明亮刀刃从算盘耳旁直射进屋内,紧跟着两柄刀刃又擦着算盘头顶飞过,直冲屋内人影而去。一脚跨进房门的算盘顿住脚步,前脚后撤,后脚转弯,顺着刀刃来向滑了过去,手中一把铁珠子撒出去,击中墙角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算盘顺势追了出去。
“唔,回来。”——屋内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算盘立刻顿下脚步,转身掠进烛火通明的房内,反手关上了门。
此时门外黑暗中房顶上迅速张开了千张丝,一团丝线如同渔网一样投向利刃发出的墙角,一阵悉索声响,丝网被一团黑影带着消失在夜幕中。两个人影从蟾蜍趴着的前爪处飞身而出,沿着墙角探寻,在离捕头衙门两条街外找到缠着丝线,身中神针的死猫一只,洞穿的铁木一张。
“快退!”其中一人鼻端一股异香传来,他一声断喝,两人急急后退,死猫霎时膨胀炸出一堆血雾。
“又是青丝?”其中一人跳上房顶,避开那一堆血雾,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一股合欢散的味道。
“是。”另一名捂住口鼻,点燃了火折子,撒下磷粉,一阵白烟升起,很快一堆血雾烧成了灰烬。
点火之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拿出了一粒药丸吞了进去,又将瓶子扔给了同伴,左右看了看,确认巷子里门窗都关得好好的,这才走到门前记下门牌号码:“明天叫百部来看看,这青丝毒得很,吸进去一点点也能要人命的。”
房顶上的人跳了下来,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抱怨:“你说这些人搞什么?每个月都来,过节也不让人休息。”
“这次来人非常谨慎,你看这里烧得一点线索也没有了。”退回来的人捡起灰烬里的铁木静悄悄撤回。
刚刚亮着灯的房间内算盘兜住一堆文书,胡乱地堆放到案桌上,眼睛盯着稳稳站立的中年人,语气中带着焦急: “大人,你没事吧?”
“嗯。”大正总捕房的总铺头郑宁山走过来拿起算盘放下的文书,算盘仔细打量了男人周身,确认无误后才绕行两步,看到案桌一侧地上放着一块铁板,上面插了三把指头长短刃,算盘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头说道:“我就知道这些宵小是无能之辈,伤不了大人半点汗毛。”
门后面坐着一位病歪歪的老人,稽部都头姚青捂着头说道:“咳,算盘,捕头职责第一条是什么?”
“任务为先,万事靠后。”蹲着身子正查看铁板的算盘连忙站定垂手答道。
“你干什么来了?”
“属下奉命送来今年新人的文书资料。”
“你打算抱着这么一堆文书出去,焉知来人目标是你手上的资料还是总捕头?”姚青不赞同地看着他,“你一向定力差,这才一直没办法出外差。”
“姚头,算了。”郑宁山摆了摆手:“青云去看看人回来了没有。”说罢抬头看向算盘:“待会回去把刚才的事跟你们明婆婆汇报一下,她会告诉你以后要怎么做的,不要慌。”
“是!”算盘紧了紧喉咙:“此次来京新人共一十四人,其中四大捕房只有镇南镇北巡捕房来了一人,镇东镇西巡捕房各俩人。另外夹道捕房各来了两人。武力值七品六人,八品八人。女六人,两人八品,年龄最大的赵虎十九,年龄最小的是十五岁的次仁。”
郑宁山再次拿起一书札来看:“这些人里面有谁要你特意来走一趟?”
算盘答道:“镇南捕房派过来的丫头叫魏淑芬。”
“镇南巡捕房?”郑宁山顿了一下:“魏国栋辖下,魏家庄的?”
“是,魏家庄嫡系,祖父李达,上任英国公幼子。”算盘说道:“魏淑芬是英国公表小姐。”
“才十七岁啊,熟悉山林,野外生存能力强,这是什么经历,嗯,协助抓捕,魏家这么没落了吗?”郑宁山翻看着手里的书札,“魏敢当离京有二十年了吧,这件事英国公府可有递什么话来?”
“英国公府暂时没有动静。”
“大人您看,刚才可会是英国公派人来打招呼?”姚青听到魏淑芬的名字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