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蕴之闭了闭眼。
刚成婚时嗅到这股药味,裴彧称其为寻常补药。她还怕他何处受了伤,不肯告诉她,紧张兮兮地要瞧遍他的全身,确认无误才放心。
如今想来,是她作了乐子,作了痴儿。
“下去吧。”
王太医伺候她许久,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听太子妃没有发怒的意思,赶忙退了下去。
青芜:“娘娘……”
明蕴之侧躺在榻上,顾不得鬓发散乱,双眼涩到发干。
……他竟从未想过要与她孕育子嗣。
她早已不再因为裴彧不在意她而伤心。
她只是想,自己那般的渴求,是旁人的避之不及,多么可笑?
裴彧可知晓她苦心盼望的一切?她的难堪,她的挣扎,她灌下的一碗碗令人作呕的药汁。
或许在不爱自己的人眼里,这样的事,无非是她费尽心力钻营,想要靠子嗣站稳脚跟,甚至培养自己的势力。
他厌恶她,亦或是提防她,忌惮她身后的权势——也可能是二者兼有,也不足为奇。
“哈……”
没有孩子也好,这样在这世上,便少了一个人受罪。那样被抛弃,被忽略、伤害的事,有她一人就够了。
这不是她的错。
明蕴之蜷着身子,心口一阵阵发寒,她努力地用额尖抵住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她就回到了童年外祖母的怀抱。
帐外天色沉沉,不远处已经燃起了篝火,晚宴开始。
她听到了热闹的舞乐声,遥遥传来,像是远在天边,没有实感。
因为大病未愈,她早便与人知会了今夜不去。
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狼狈,便也无人能嘲笑她的脆弱。起码在今夜。
借着那震天的锣鼓,她终于不用再咬牙捂着唇,那满心的委屈,终于随着轻轻颤动的身子传了出来。
……
“殿下。”
宴会散了,歌舞方歇,入夜后的营地颇有几分静,有种热闹喧嚣过后的空落。
裴彧对宴会本就兴致缺缺,忙了一夜,听得外头声音歇了,方知时辰已晚。
行至帐前,被青芜拦住了脚步。
青芜低低垂着脑袋,“连日赶路,娘娘今日早早睡了,难得安寝。”
这便是不让他进去的意思了。
裴彧掀眸看了紧闭的帐中一眼,里头昏暗无光,分外安静。
“听闻晚间传太医了,可有何事?”
青芜顿了一瞬,声音闷沉:“舟车劳顿,娘娘风寒未愈,请太医来瞧瞧,无甚大事。”
裴彧“嗯”了一声,还欲问些什么,便听青芜道:“娘娘不欲给殿下过了病气,便不留殿下了。”
她略一蹲身,挑帘进了去。
裴彧被拦在帐外,看了看夜色。
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强求。原路折返回帐中,只见一个侍女端着个小方盒进来,放在了小桌上。
“这是何物?”
“奴婢不知……这,这是给娘娘的东西,奴婢不敢擅自打开。”
侍女年轻,有些不经事,听到那冷冷带着些威严的声音,着急忙慌地解释。
裴彧本也无甚质问的意思,意兴阑珊地转过视线,随口道:“齐王妃送来的么?”
这阵子齐王妃经常送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倒是能哄得她欢心。
“……不是。”
那侍女老实开口:“回禀殿下,这是一位大人送来的。”
“什么大人?”徐公公瞅着殿下的脸色,率先发问。
“奴婢不知,瞧着有些眼生,从前并未见过。”
那侍女头更低了,被徐公公一追问,一五一十道:“奴婢当真不知那人是谁……那人自称与娘娘乃是故人,只要娘娘一看其中之物,便知晓是谁,不必言说。”
徐公公一睨主子的神色,暗道不好,手中浮尘一甩,提着那小侍女就要拎出去:
“怎么学的规矩,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能送到主子跟前?叫人查验过没有?要是些腌臜东西损了主子清眼,还嫌板子吃得不够多?丢出去!”
那侍女知晓徐公公把自个儿拎出去是在保她性命,连滚带爬地抱着盒子,“奴婢知罪,奴婢这就丢出去……”
“慢着。”
半明半暗的烛火间,裴彧的侧脸显出了几分寒霜。
那双冷峻的眼轻落到不大的方盒上。
故人?
从何处冒出来的故人?